白玫瑰与红玫瑰

    第九章

    贺流年伤好之后，依然心心念念着白羽秋，有些事情他必须对白羽秋解释清楚。

    他和白羽秋约在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见面。

    贺流年见到白羽秋之后，首先解释了关于丁见仁的事情，他说自己也没有想到师兄是那样的人，原来他以往的“好人”形象都是装的。不过贺流年的解释对于苏悦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替自己报了仇，亲手杀了丁见仁，所以这些，她已经不在乎了。

    不过眼下，白羽秋心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怪不得你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沉醉在妖族郡主的温柔乡里。”白羽秋有些别扭地说道。

    “郡主？妖族？你在说什么啊，羽秋。”贺流年有些懵地问道。

    “就是你身边的红衣女，照影。”看贺流年的反应，白羽秋有些不可置信。

    “照影啊，当日我被妖尊打下悬崖，险些丧命，是照影救了我。”贺流年便把自己的遭遇说与了白羽秋听。

    白羽秋听后嗤笑道：“当真有趣。”接着她又问贺流年，“你真的不知道照影的真实身份？她可是妖尊之女，是我们仇人的女儿。”

    “我只知道照影姑娘谈吐举止与众人不同，想来必定身份尊贵，却没想到……”贺流年喃喃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是要跟她在一起吗？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耍弄的你的手段。我们跟她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白羽秋逼问道。

    贺流年觉得照影是个善良的姑娘，就算她是妖尊之女，但她并没有做那些恶事，妖尊的仇自然不能算到她的身上。况且也因为这层缘故，他们是万不能在一起的，最主要的他对羽秋许下过誓言。

    贺流年急忙解释道：“羽秋，你误会了。照影的确对我有救命之恩，而我只是对她心存感激，断不会对她有其他念想，你放心好了。而且我发誓今生只娶你一人，誓言不变。”

    白羽秋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真的？”

    “真的！只希望你不要再滥杀无辜，羽秋，收手吧。”贺流年郑重道。

    “好，你等我！”白羽秋哽咽的说道。

    白羽秋再次心生希望，她让贺流年等他，她一定会找到方法解了自己的蛊毒。但她没有告诉贺流年，解毒的方法是杀掉她的师父。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的蛊毒解了，师父死了，她就不用再滥杀无辜，贺流年就会永远的和她在一起。

    可那时的白羽秋又怎会想到她与贺流年之间会再生变故。

    婚礼在白羽秋的期待下进行，她穿着最美的婚服等待着她的新郎向她走来。他们一起拜了天地，一起拜了高堂，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突然闯入了一位身穿绿衣的陌生女子。

    这位陌生女子除了贺流年之外无人识得，她是一直待在照影身边一直服侍她的侍女，算是照影的心腹，贺流年重伤的那段时日，她也跟随在照影身边照顾过贺流年。

    绿衣女子对贺流年道：“我奉照影郡主之命为你送上新婚贺礼。”

    贺流年道：“好，待礼物收下之后还请上座观礼。”

    绿衣少女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截断指，观礼的众人待看清那是什么之后无不触目惊心，唯独贺流年看到了这截断指之后心中惨痛至极。

    他接过断指后焦急地问道：“照影她现在如何？她还活着吗？她是否平安？”

    “郡主只想见你一面，不过，来不来随你。若是你想见她便跟我走，若是你不想，反正礼我已经送到了，我这就离开。”

    情势紧急，容不得贺流年半分犹豫，他马上答应道：“好，我跟你走。”说罢，便要跟着绿衣女子离去。

    白羽秋狠狠地扯下她的红盖头，厉声对贺流年道：“贺流年！今日你若离我而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贺流年回头焦急地对白羽秋道：“羽秋，事出紧急，我这是去救人，等我回来一定和你完婚。”

    白羽秋哪里会听贺流年的解释，她瞬间变化出了无数的玫瑰花刺，这些玫瑰花刺在空中形成了一柄长剑，长剑追上绿衣女子便向着她的胸口刺去，刹那间长剑当胸穿过，绿衣女子立时倒地口吐鲜血，她只来得及告诉贺流年照影的所在地便命毙于此。

    贺流年万万没想到这残忍的一幕会发生在自己面前，而且是白羽秋所为，但是现在贺流年无心想这么多，眼下找到照影要紧。

    白羽秋只是叫道：“贺流年……”

    可是贺流年只是神情复杂的看了白羽秋一眼，便转身离去。

    等到贺流年找到照影的时候，发现她正神色凄楚又有些绝望地靠坐在一棵树旁，看到贺流年来了之后，照影惊喜的站起来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贺流年紧张的上前握住照影的手，首先查看她的伤势，断指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贺流年细细地摩挲着，伤心地道：“很痛吧？你怎么对自己这么狠心。”

    照影看到贺流年这样紧张自己，非常开心：“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贺流年有些生气：“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他慢慢地把包扎断指的纱布一点点解开，道，“我看看创口如何，或许还能接回去。”

    照影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我们妖族的神器砍断任何东西都是无法复原的，就算是神仙都无法接回去，任凭你医术再高超都是徒劳。”

    贺流年震惊的看着照影。

    照影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也没想着要接回去，我要让自己牢记这种痛，牢记我如此刻骨铭心的爱过你……”

    贺流年只是低低的道：“你竟然……”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照影又轻轻说道。

    贺流年一把把照影拽到自己怀里，痛惜的说道：“为了再见我一面不惜把自己重伤成这样，我值得吗？”

    照影结结实实的环着贺流年的背：“你值得呀，你这不是来了吗？”

    “那倘若我不来呢，你的伤，你受的这些罪岂不是白受了？”

    “我说过我要让自己牢记这种痛，我一点都不后悔。”

    贺流年只是无言的紧紧抱住照影。

    一直跟踪贺流年的白羽秋这时终于赶了过来，可是看到眼前两个人正卿卿我我的搂抱在一起，白羽秋觉得简直是污染了自己的双眼，她气急攻心道：“贺流年！你对得起我吗？！今天本是你我的大婚之日，你竟然在这里和这个妖女、你的仇人搂抱在一起。你弃我而去，却和她在这里谈情说爱！”

    “羽秋，你听我说……”贺流年刚想解释。

    白羽秋哪里会听他的话，她今天非杀了照影，以绝后患！于是，白羽秋马上变幻出了玫瑰花刺的长剑，像杀掉照影的侍女一样，朝着照影的胸口刺去。

    照影本就心虚，万没想到白羽秋一记杀招袭来，照影出招晚了半步只能硬生生的受着这一剑。长剑当胸穿过，照影的身体马上破了一个大洞。

    贺流年生怕照影像绿衣女子一样立时毙命，不由得惨叫道：“不要……”

    照影只来得及拼尽全力变幻出无数的红色玫瑰花瓣，花瓣把她自己和贺流年环绕住包裹起来，刹那间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白羽秋一个人恨恨的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

    照影把贺流年带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发现暂时安全之后，照影开始运功疗伤。

    她用玫瑰花瓣来填补胸口被刺穿的洞，然后慢慢修补玫瑰花刺造成的剑伤。

    过了好久，照影终于疗伤完毕，没有性命之忧了。但她还是很虚弱，此刻无力的靠在贺流年的怀里道：“我没事了。”

    “你这样像是没事的吗？”贺流年忧心的道，“我再去找些草药来帮助你疗伤，你在这等我一会。”

    照影一把拉住贺流年的手道：“不要离开我。我真的没事，你放心，我毕竟是妖尊的女儿，我是红玫瑰花妖，这种伤要不了我的命的。我只是元气受损，以后需要静养来慢慢恢复。”

    “这种时候，我反而庆幸你是妖。”贺流年叹气道。

    “怕了吗？”照影笑道。

    “我从未害怕过你。”贺流年温柔道。

    “对了，”照影转而又道，“白羽秋竟然用玫瑰花刺来修炼，伤人伤己，她早晚有一天会走火入魔的。你那清纯柔软的白姑娘出手竟这样阴毒狠辣，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贺流年急道：“你不要怪她，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而且她现在的招数定是被她师父逼着学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这些。”

    “都现在了你还替她说话？”照影推开贺流年，准备独自一人离开，“若是你后悔了，回去找她便是。我要走了，你不要跟过来。”

    贺流年去抓照影的胳膊，但被他甩开了，贺流年焦急道：“你发什么脾气，算我说错了不是？”

    “本来就是你的错！”

    “好好好，是我错了。”

    二人又别扭了一阵，照影主动去牵贺流年的手：“你说得没错，我抢了她的新郎，今天她刺我一剑也是我该受的。可是我从此跟她就两清了，若是她再对我出招，我也不会相让。”

    贺流年更紧的握住了照影的手。

    他们二人走了多时，发现他们身处一座无人的荒芜的岛屿，不远处就是波涛滚滚的大海。

    照影心想正合我意，地处僻静，正好适合修炼养伤，荒无人烟，正好无人打扰她与贺流年静谧惬意的生活。

    他们在岛上的时光无不静谧美好，他们像寻常人一样谈起了恋爱，做起了夫妻。虽然岛上的一切都需要自力更生，可是照影觉得这是她有生之年最幸福的时光。

    照影用法力在岛上设了一层结界，防止有人发现这个地方，找到这里来。她得来不易的幸福，她要好好守护，虽然不知这结界能撑得了多久。

    傍晚，贺流年搂着照影看夕阳的时候，照影问道：“来到岛上这么久，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只与我在一起，你后悔过吗？”

    贺流年深情地道：“我从未觉得如此幸福。”

    照影甜蜜的笑了，又道：“你现在不怕负了你的白姑娘了？”

    贺流年无奈：“怎么又提起她了。”顿了顿，他又道，“想来我当初真是可笑。你们两个都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只想着不能负了羽秋但却要辜负你，我之前对你是在太过残忍了。”

    照影推了贺流年一下：“你知道就好。”

    贺流年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我决定跟随自己的内心，再也不要与你分开。而且，我们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座岛，所以我负与不负她，都不重要了。今生今世我认定你了，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照影对贺流年刻意隐瞒了结界的事情，一直觉得愧对于他，但是此刻，贺流年竟然如此坚定自己的内心，对她许诺一生一世。照影被感动到了，她深深吻住了贺流年的唇，来回应他的承诺。

    贺流年顺势把照影抱起回到了房间。

    夕阳落下后当是花好月圆夜，他们二人共赴巫山去了。

    照影的结界只够维持了三年，但是足够了，她告诉自己，她偷来了三年的幸福时光。

    当结界消失的时候他们准备离开无人岛，因为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去面对，该来的总归要来。

    离开岛屿的时候，贺流年握着照影的手道：“你放心，你我已是夫妻，我既已许诺了你，便不会改变。只是我必须与羽秋说清楚，这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照影忧心道：“我怎会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白羽秋恼羞成怒，万一一言不合就杀了你？你去见她又不要我跟着，我怎么在你身边保护你啊。”

    贺流年轻笑道：“放心，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对我动手的。你若是跟着我反而坏了事，更容易激怒她呢。”

    “好吧，那我在山下等你。”

    “好。”贺流年亲昵的在照影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听闻这三年来白羽秋变本加厉的滥杀无辜，在去见白羽秋的路上，贺流年发现很多无辜的人的死状像是出自白羽秋之手。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就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他们还是约在曾经那个鸢尾花盛开的山坡上见面，可是现在鸢尾花早就枯萎了，整个山坡上光秃秃的一片，给人一种寂静萧瑟之感。

    白羽秋就站在光秃秃的山坡的一隅等待着贺流年，等待着她曾经的玄衣少年向她走来。

    贺流年真正到来的时候，白羽秋只是波澜不惊地道：“你来了。”

    “我来了，你好吗？”

    “你该知道，我一点都不好。”

    “收手吧，羽秋，不要再滥杀无辜了，他们都是与你无冤无仇的人，放过他们吧。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负了你。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就好了，若是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便是了。”

    白羽秋冷笑：“你明明知道我是断然不会对你出手的，你竟然还来说这种话。”

    “可是除了这条命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贺流年只是道。

    他又苦口婆心的说道：“羽秋，离开你师父吧，别再作恶了，变回从前那个清纯柔软、善良敦厚的少女吧。”

    白羽秋依旧冷冷的说道：“善良敦厚？我曾经也以为我担得起这四个字。不过如今，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我的真正内心。你都不再像从前一样对我许下誓言，对我说着非我不娶了，我为什么还要变回从前的我？贺流年，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对了，你刚刚让我离开我的师父？”白羽秋顿了顿又道，“难道我没告诉你吗，她早就被我杀死了，她死了，我自然就离开了。”

    贺流年震惊的看着白羽秋：“她毕竟救过你的命……”

    白羽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贺流年，好笑道：“不然你以为我的蛊毒是怎么解的？”

    贺流年神色由震惊转为痛惜。

    白羽秋只是嗤笑道：“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但愿你经历了我所遭遇的一切还能以德报怨。”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白羽秋收敛起回忆往事的哀伤问道。

    贺流年终于回过神来：“我与照影已是夫妻，我的选择是不会变的，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我。”

    “好，我答应你，你走吧。”白羽秋平静地道。

    “那我走了，珍重！”贺流年抱拳道。

    照影已在山下等候贺流年多时，看到贺流年平安归来，便情不自禁的扑到他的怀里：“我很担心你。”

    “我这不是平安归来了吗？”贺流年安慰道。

    他们手挽着手漫无目的的走着，照影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羽秋她答应不再纠缠我了。”

    “真的？她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照影半信半疑。

    “是真的，我们边走边说吧。”

    他们走了不多时，忽然有一道白色玫瑰花瓣变幻的绸缎向着照影的后背袭去，照影早有防备，她用红色玫瑰花瓣变作的花团挡住了这一招，并道：“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

    从后边追上来的白羽秋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贺流年看到白羽秋追了上来，大惊道：“羽秋，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纠缠吗？”

    “我的确答应了不再纠缠你，但没说不来杀她！”白羽秋又一招攻了上来，照影险险躲开了。

    照影道：“也好，今日我们就把账算清楚。反正你我早就两不相欠，既然你咄咄逼人，那我也不会相让。今日我们就决一胜负！”

    白羽秋狠狠地说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在决战之前白羽秋和照影共同用掌力把贺流年推离了此处，异口同声道：“你离远一点！”

    白羽秋在照影的对面站定了，高声道：“出招吧！”

    照影使出红色玫瑰花瓣变幻的绸缎向着白羽秋的正面攻去，白羽秋用她白色玫瑰花瓣变幻的绸缎迎敌而上。二人纠缠了许久，战况激烈，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终于，二人都要使出最后的必杀招了。

    白羽秋用玫瑰花刺变幻组成的弓箭对准了照影，照影也用玫瑰花瓣变幻组成的弓箭对准了白羽秋。

    贺流年看得心急如焚，尤其是看到她们二人持箭时那决绝的表情，猜到二人这是要同归于尽。

    贺流年在两支箭同时放出的刹那，纵身一跃，以血rou之躯挡下了这两计必杀招。

    刹那间，贺流年的身体被刺穿两个洞，鲜血汩汩地流出。

    白羽秋与照影同时惨叫道：“贺流年……”

    二人一同扶起贺流年的身体，让贺流年靠在她们的怀里，贺流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二人的手道：“我不后悔……好好活着。”

    说完，他便一动也不动了。

    照影痛哭道：“流年，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白羽秋默默的流泪哭泣：“流年，为什么……”

    白羽秋在人间最后的时光孤独终老。重返天庭之后她才明白，凡间种种不过是她要还给贺流年的情分。而且她终于知晓做神仙须得斩断情根，这样也好，如今她可以无欲无求的做一个闲散的玫瑰花仙了。

    而照影则回到妖族当起了妖尊，一生孤独。

    至此，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