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攻x张颂文」模仿游戏01(内华达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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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了,先搞点荤再说。 我的每一个推都逃不过我的站街文学摧残 我乱写……太ooc了,大家就当文仔演的电影看吧 01. 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内一间老旧的小旅馆,二楼的木制地板上浸染大片发腻的油渍。由于长年累月的踩踏,在窗玻璃外的月光照耀下,非但没有显出本样,反而发暗发黑,肮脏得清晰。尽头靠墙房间的门半掩着,这种老式转轴总不稳定,也可能是地板翘起,地面本身不平,导致房门在无风黑暗的晚上轻微摇晃,带动转轴咯吱作响。 张颂文躺在单人床上,向下是潮湿污脏的床单被罩,浓烈的除臭剂与洗涤剂的味道熏得他头晕。向上是在他身上驰骋的男人,密集蜷曲的胸毛扎在他的胸前,使他痛痒难耐。白乳被轧红一片,rutou因充血翘起来,上面还带有泛着口水渍的牙印。 男人用手指掐他的腰,粗重的喘息声像牛一样——也许不止声音,还有舌头、呼吸——带着白沫的喘气,一下下喷到张颂文的下巴和嘴唇上。他仰起头,手臂的白rou贴在男人汗湿的、卡其色的肩膀上,胯下两片被jian到红肿的花唇无力地搭垂在yinjing两侧。 他的双瞳上翻,浑身显出一种濒临高潮的颤抖,嗓子里发出尖细的哭腔,用不着调的带有广东口音的英文说道:“我、我不行了……”男人将他翻起来,抓住柔韧的大腿上压,力气不减反增,逼得张颂文尖叫出声,潮喷的水全洒在guitou上,屄xue不受控制地痉挛紧缩。 他泪眼迷蒙,张着嘴露出舌,酡红的脸上一副yin荡的痴态。他抱住这个卷发男人的肩,泪水由他的眼角滑落,张颂文喘息着,透过那双慈悲的菩萨泪眼,从肩膀上方看到拿着匕首站在床边的我。 他捧住男人的脸,索吻的样子像身经百战的娼妓。我默不作声,一条腿跪在床单上倾身向前,手臂越过男人环住张颂文的脊背。我一只手的手心贴在他的背上——这就让他不自主地发抖,兴奋到我几乎以为他要再高潮一次——另一只手把匕首刺进男人脖子上因快感而凸起的青筋,而后熟练地挑断他的筋脉——皮肤和刀尖碰撞发出脆响——像划一只烤乳猪。 男人挣扎起来,张颂文抱紧他,湿软的舌头缠着他的,像蛇一样。腥热的血涌了张颂文满身,顷刻间变得粘腻,他像没有知觉似的,依然捧着这个外国男人的脸深吻,直到这个人彻底不动,他终于松开他,以怀抱孩子的姿势怀抱他。张颂文轻轻把他额前的一撮湿发拨到耳后,温存了一阵后终于厌倦——他把男人推到我身上。 张颂文站起来,血污覆盖了身上的jingye和yin水。他的手伸进床头的裤子兜里,掏出一盒揉得发皱的“万宝路”牌香烟,划了根火柴。暗色的房间,只有点点火光映照他圆润又满溢春情的脸。 张颂文斜睨一眼我怀里惨死的男人,眼眶里水光涟涟,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捏住一截泛潮的烟头,一口浓雾从他嘴里吐出来,迷蒙了他脸上的神情。 “短命鬼唔。” 他最后这样说道。 02.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数以万计的华人离开中国赴美寻找工作,他们大多来自珠江三角洲地区,其中以广东四邑人数居多。这些中国人飘洋渡海,受国际宣传的熏陶,对这块位于北美洲并以惊人速度发展的国家充满憧憬,怀抱梦想来异国他乡寻找一份发财的机会。 1936年的夏末,在一辆由俄勒冈州驶向内华达州的绿皮火车上,我第一次见到三十五岁的张颂文。 彼时的他仪态端庄,身着深棕色粗面老款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像最注重仪表的绅士一样,他衣领下银色的夹扣将领带固定得服服帖帖,夹扣下延伸出的金色细链挂在外套胸口的口袋上。这节车厢拥挤狭小,座椅相对分布在两侧,乘客鱼龙混杂,烟味、汗味与体味融合在一起,不大的地方嘈杂熙攘,空气中充斥野蛮的气味。随着火车行驶,座位也不住地摇晃。 张颂文坐在我对面偏左的位置,翘起一条腿,脚边放着一只黑色小行李箱。他悠然自得又专心致志地阅读一份新买的《美国公报》,对周围的吵闹置若罔闻。 我第一眼看到他,猜测他大概是在俄勒冈州经商的华裔,他的气质显示出与此场景格格不入的教养,这就让他的出现更加令人难以理解。 棕色皮肤的男孩在车厢里嬉戏,他们把对方推倒,在脏乱的地面爬来爬去。我注意到一个绿眼睛的男孩儿,他滚到张颂文的小皮箱旁,眼珠四下转动,发觉没有人看他,便弓着身体,怀抱人家的行李,一点点爬到另一侧。 他路过我的脚边,我看了一眼专注的张颂文——他对自己丢东西这件事毫无察觉——我又低下头,抱紧自己怀里的粗布袋子,在这个男孩即将爬走时,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男孩喊了一声,引起不小的动静。旁边一个刚才还在谈笑的男人挤过来,揪住我的领子摔在地上,用近似柬埔寨语的粗话破口大骂。我跪在张颂文的皮鞋边,那个男人用脚踩我,我抬眼看张颂文,报纸遮住他大半的脸,余留一双水润深邃的下垂眼。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报纸,直到男人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扯起来,他终于阅读完最后一个板块,合上报纸,对那几个东南亚人说:“请不要这样,我会叫列车员过来。”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英语发音圆润漂亮,连吐息都带着一种贵气。 他的话引起周围人一阵哄笑,为首的男人伸出粗厚的手掌,原本想抓他的衣领。结果张颂文一偏头,他落了空,堪堪挨到人家的脖子边,黝黑的手背与张颂文白皙透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我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喉结滚动,不知又吐出什么粗话,随后猛地拽过张颂文的胳膊,将他翻过身压在地上。 周围小小sao动起来,但很快有人默契地扭过头,再次将这一块围堵严实。他们开始重新交谈,高谈阔论间声音更大,佯装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有眼睛不时瞟到趴在地上的张颂文滚圆的臀rou上。 “你不能……”张颂文抬起头,男人压住他的手腕,手掌滑进他分开的两腿间。他用手指猥亵他,揉了几下,张颂文突然噤声,剧烈地挣扎,结果被男人抓住后脑勺的头发按在地上,这个东南亚男人终于能说出一句连贯清晰的英文:“That,s Amazing……” “吵什么?!” 手拿电棍的男人cao着一口西德味儿英语挤进人群。他沉着脸一棒抡到张颂文身上男人的脊背上,将他踹到一旁,骂道:“惹是生非的蠢货。”方才耀武扬威的男人在地上滚了半圈,脸上一副惊惶的表情,捂住脸默默从德国男人的靴子旁爬走。 张颂文转过身,他的西装凌乱,已经无暇顾及体面,内里的衬衫在靠近胸口的地方紧绷。他想爬起来,但这个德国佬走过去,鞋底压住张颂文润腴的大腿根,让他以一种门户大开的耻辱姿势坐在地上。张颂文的耳根弥漫红晕,连同他的脸上也像蒸起一层雾——列车员用硬朗的鞋尖碾上他腿间,紧贴在他下体的西裤勾勒出色情饱满的蚌rou形状,连带裆部也鼓起一块,水渍晕染了一片深色。 张颂文皱着眉闷哼几声,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爽的,腿根都在颤抖。众目睽睽之下被列车员用靴子yinjian下体,结合他之前的言行,真是讽刺。他垂下睫毛,咬住嘴唇克制胸口急促的呼吸,漂亮的眼睛委屈得发红。圆钝的鞋尖像要隔着布料强行挤进他的屄口,不知蹭到哪里,他突然浑身一抖,颤着音小声求饶:“不行、不能再……” 德国佬收回脚,张颂文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用棍子抵上那块软屄。“这是带电的。”男人对他说,看到他眼底的恐惧,终于笑了一声,恶劣地拍拍他的脸,用生涩的英语继续道:“你今天在我的车上做了很不好的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得接受惩罚。” 列车员架起化成一滩水的张颂文,故意撩开松散的衬衫角,直接抱住他的腰。张颂文低下头,三分之一的脸埋进对方衣领里。除却残余的潮晕,他的脸上已不见刚才的慌乱失措。 再次见到张颂文,是第二天下午。 火车已经驶入内华达州。连绵的群山荒草不生,于平地上嶙峋耸立犹如巨大的怪石,枯黄的针松树与灌木丛排列其中,橘黄色的暖阳撒在荒芜的山石上,背阴处一片诡谲的浅紫色。夕阳的光透进玻璃,浅色又柔和,我就这样望着外面发呆。 张颂文从另一节车厢走进来,拎着失而复得的小皮箱,穿着优雅得体,领口打理得井井有条,恍如我初见他的模样。他走进来时车厢内静默一瞬,随即大家又开始各聊各的,他环视一圈,走到我旁边,颇具暗示意味地停下,但我转过头,假装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半晌没有离开,我受不了他的目光,对他说:“这里没有位置了。” 他盯着我,沉默两秒,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用汉话对我说:“不见得吧。” 不得已,我只能不情愿地抬起屁股,给他留了一个空隙。他坐下来的时候身上淡淡的玫瑰涩味冲击我的鼻腔,因为位置太过狭窄,他的大腿不得不贴住我的。价格不菲的西裤与我的亚麻粗布料严丝合缝,温热的腿rou像一块软弹的布丁。他对此毫无自觉,或者说毫不在意,端坐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劳烦您给我一份报纸。” 我闷哼一声,想装作听不见,但他再次彬彬有礼地请求了一遍,我看了他一眼,歪着身子够到座位旁边的架子上,随便摸出一份报纸给他,他向我道谢,然后展开油墨味的纸张,认真的神情一如昨日。 他大概看了有半个小时,快接近晚饭时间,他突然向我搭话:“你是去铁路公司应聘的吗?”我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又说:“前段时间铁路公司在奥本小镇招聘华工,我猜想很多人都是奔着这份工作去的。” “我两年前也在那里工作过,不过说实话,铁路上的报酬本来就低,你也不能指望像那些洋人一样被同等对待,食不果腹是经常的事情,而且自身安全也不能保证——你曾经参加过军队吗?”他突然话锋一转,我还没表示诧异,他又继续道:“如果你愿意为我工作,我可以付你更高的薪水。” 我张了张嘴,想起他昨天那副受人折辱的模样,拒绝道:“我干不来这个的。”他转过头,愣了一下,看着我哑然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工作很轻松,跟保镖差不多。”他卷好报纸递给我,我下意识伸手去接,他的脸色更加柔和:“内华达州混乱不堪,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其中,我只是去赚钱,可不想把命搭在那里。” 窗外的光斑飞快掠过张颂文的侧脸,火车行驶入站。待车彻底停稳后,他站起身,提好行李,跟随人流通往车门。门口的列车员正是昨天那个德国佬,斜靠在门边,正百无聊赖地打量路人。张颂文路过时,列车员抓住他的手,不复先前的粗暴,这次他温柔地亲了亲张颂文圆润的指尖,恋恋不舍地用德语说:“再见,先生。” 张颂文替他拍了拍胸前制服口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饱满的rou唇抿成流畅线条,笑着用英语回答:“您真是个绅士。” 直到下车后,我还转头回望,发现那个德国列车员依然站在门口。而张颂文,他走在我的前面,一次头都没有回。 03. 为张颂文工作是一件听起来十分危险但实际上简单至极的事情。我们乘坐大巴到内华达州的亨德森,半天的时间,他找到了一间狭窄的旅馆房。看到里面唯一一张单人床,我一手拽住自己背上的粗麻袋,一手叉腰看着他。他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解释道:“最近实在拮据。” 张颂文走过去拉开肮脏厚实的窗帘,灰尘在几道光柱中飘扬,蒙尘的玻璃上有不少细小的划痕。向外是一道道窄巷,以及与这座旅馆差不多高度的旧楼。我实在看不出这场景有何振奋人心,可他rou眼可见的欣喜起来,对我说:“不过我们不会一直住在这里,每一天都是崭新的开始。” 后来我总算理解了他口中“崭新的开始”指什么。说真的,虽然我一开始跟着他就没指望能挣什么干净钱,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有人能把这种事情做到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至于我觉得他在某一方面确实算一种另类的艺术家。 他一到内华达州就换下了那套行头,化身最朴素单纯的那类男妓。身穿揉得皱巴像街边捡来的衣服,配合由亚麻布裁剪而成的短裤,偶而穿鞋,有时也只穿长袜。他的谈吐粗鲁不已,且夹杂严重的广东口音,身上喷洒浓烈到令人皱眉的香水,稍一接近,还能闻到其中混合的劣质烟味。 他每次都带我去,但不允许我靠近他,说这样会影响生意。张颂文只让我站在能看见他的地方,而他自己站在墙下抽烟。深红色的灯光铺满他的脸,他像没骨头一样倚在栏杆上,一条腿支撑身体,另一条腿放松,与其交叠。他边嚼烟草边发呆——有时是口香糖——脸上神情茫然。他不主动招呼,但从不缺人来找。 有很多好奇的人,以及稀里糊涂的醉汉,往往凑过去跟他耳语几句,张颂文只是扫他们一眼,拉着他们的手摸到自己胯下。我站在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到那些男人的脸色猛然一变,手下的力度无意识加重——张颂文把头轻轻靠在横栏边——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带这些男人上楼,而我需要尾随他们,最后蹲坐在房门口,闻着楼道里混合香精气息的腥膻味儿守着他们半夜或一夜。换句话说,我需要盯着张颂文的安全,以防他被男人玩死了。 别人不可能全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说起男妓有个保镖实在可笑,所以我扮演过很多身份:他的朋友、恩客、弟弟以及半路捉jian的情夫。有一次某个金发男人刚提好裤子推开门,就见到蹲在门口的我。他眉头紧皱,竟疑心有人要害他,立马惊惧地转头去看披好外套正在点烟的张颂文。 张颂文掀起眼皮,厌烦地瞥了我一眼,我冲过去给他一耳光,他倒在床上,外套遮不住肥腴白嫩的rou体,上面遍布青紫色的爱痕。他翻了个身,脸蒙在被子里呜呜哭出声,我便愤怒地甩门而去。 晚上我跪在地上给他上药,沾着药酒擦他的嘴角:“你可以打回来,我下手有点重。”张颂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瞳仁随灯光波动,嘴角带着一点红肿的破皮,整张脸显出悲悯的色彩。他面对我时总表现得非常脆弱,好像一块随时会裂开的玻璃,即使这可能不是他的本意,但也会让人认为,摧毁他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因为你的一巴掌,那个英国男人多给了我一倍的小费,虽然代价是听他抱怨一小时家庭琐事。”张颂文对着我笑,光裸的脚趾踩在我的裤裆上。我抓住他的脚踝,但只是虚握,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他的脚掌打着圈儿,指缝隔着裤子挤压我勃起的guitou,他对我说:“恭喜你,经过之前那一遭,你的名声总算传出去了。现在姑娘们都说你是我家里那个暴脾气、好吃懒做又阳痿的情人。这件事我向你道歉,只是要给你安排一个符合逻辑的身份实在不容易。” 他要收回脚,但我比他快一步。我提起他的小腿,亲吻他的外踝,然后啃咬,留下一小块牙印。张颂文眯起眼睛看我,我被他盯得心虚,最后只能乖乖放开他,他抽回脚,说:“别人怎么看你的不重要,你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才重要。” 他总是这样,秉承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与准则,且不轻易改变。 除此之外,张颂文还有许多令人诧异的习惯。比如,他一周总会抽三天晚上,这三天晚上他不去接客,只待在旅馆房间里读书,一读就是半夜。往往我出门时他翻开书,手里握着德国造的老式钢笔,一边看书一边在泛黄的铜版纸上划划写写。等到我回来,发现他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变化的只有阅读后的书页和废纸篓里的垃圾。 再比如,他每天雷打不动地阅读报纸。如果当天晚上不回来,他就在早餐时间买一份,如果晚上有空,他会把报纸带回旅馆读。总而言之,我没有见过他漏看哪天的报纸,我猜想他可能在关注什么消息,但无从验证。他看得报纸很杂,读的书也是五花八门,他还爱看各种杂志,对娱乐新闻竟然也能说道一二。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个多月,天气转凉,张颂文毫无征兆地停止接客。他在旅馆待了将近一个星期,不再叫我跟他一起去红灯区。白天他不管我,随便我去干什么,他自己就在房间里看书,午餐吃一盘沙拉一片烤面包,偶尔出去散步。有时晚饭后他也想出去吹风,这时他会邀请我一起,我总算感觉自己稍微有点用处。 这星期快结束的某一天,我回到房间,发现他正在收拾东西。他将桌子上的一摞书本用绳子捆扎起来,看到我回来,吩咐我:“你今天抽个时间去把它们卖掉。”那沓书里有前几天我见到他正在读的几本,还有乱七八糟花花绿绿的杂志和报纸。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坐在床沿上,从银质烟盒里取出一支烟,边划火柴边说:“一间证券交易所的小经理想让我做他的情人。” “什么意思?你现在要跟我分道扬镳吗?”我呼吸一顿,压下心头的焦躁,发觉自己的话有点问题,忙补充道,“不过那样也好,至少你不用再干这种事情。” “我拒绝了他,说我身不由己,有人在管控我们,”张颂文打断我,继续道,“他说他可以花钱买我。从他说出这个话到现在,他每晚都守在那条老街,我现在出个门都心惊胆战。这座城市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我们明天动身,去拉斯维加斯。” 诚然,张颂文离开或留下,他的理由里都没有半点我的影子。我有时怀疑我对他而言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无关痛痒的背景,或是任他使用的工具。 但他白天说要拒绝那个男人与我一起离开,我还是发自内心小小的高兴了一下,甚至在心底不切实际地冒出一个想法,也许我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特别,我对他是真正有用的——不带情欲色彩的有用,而不是那些上了床就缠着他的死男人。 房间的窗帘很厚,将窗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张颂文背对我,寂静的房间里,我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闻到床单上发霉的味道。我枕着胳膊,盯着头顶暗色的旧天花板走神,最后转过身,抓住他线条圆润的肩膀,触感绵软得像一朵云。“很晚了。”张颂文没有转头,闷闷地说。我的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洗澡后他身上残留一股淡淡的带有皂液的香气,这股香气被他的体温暖热,让我像中了蛊一样欲罢不能。 “说真的,你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动过心吗?”我抱住他,嘴唇停留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摩擦。他的体温上升,呼吸紊乱,扭动两下翻过身,窝在我怀里小声说:“你今天好像很多愁善感。” 张颂文趴在我的胸膛,脸颊rou被挤压得鼓起,饱满的唇珠上翘,像小孩子一样用手扒住我的领口。他抬起圆钝的上目线看我,刻意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通过日夜相处,我知道他这个人从不轻易流露真情,他的动作总是带有表演气息。他懂得什么时候该表现冲突,什么时候又该顺势而下。可他总有一种魔力,即使你看穿他的把戏,也心甘情愿被他骗得团团转。 “我很想——” 我捏住他rou圆的脸,他笑眼盈盈,突然打断我:“你知道吗,其实对每个人来讲,和他人zuoai的次数都是有限的。有的人你只能跟他睡一次;有的人不能超过三次;有的人你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跟他上床上到你高兴为止;还有的人——” 他用手指在我的胸膛打圈儿,轻声说: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打他的主意。” 04. 第二天,亨德森的天刚蒙蒙亮。尖脆的鸟叫划过高空,远处的天穹透出一圈清亮的蔚蓝色的光,一直向下延伸为灰白色。在嶙峋栉比的矮楼中,不时冒出方形的工厂建筑,高耸的圆柱烟管吐出混浊的浓烟,混淆天际的颜色。 我醒来时,张颂文正在整理着装。他穿上了昨天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西装,细致地打理好衣领与袖口,随后戴上帽子。转过身,看到我,他的脸上露出快活的表情:“你可算醒来了,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我要先去一趟银行,等我回来我们就出发。”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回来了。张颂文今天的心情格外舒畅,一双黑漆漆的眼瞳神采奕奕,浑身充满蓬勃的力量,居然也有与他人打趣的精力。钻进客车后,他还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拇指擦过我眼睑下乌青的痕迹,罕见地调侃我:“看来亨德森确实是一座热情的城市,不过我劝你还是快点打起精神,我们今天可要长途跋涉。” 他把自己那只小皮箱卡在座椅边,将怀里的纸袋塞给我,我打开袋子,里面装了两块硬面包、一小块黄油和一点烟熏火腿。客车轻微晃动,在闷闷的汽油味里嗡鸣起来。窗外飞起一股股沙土,太阳照耀下金光闪闪,笼罩公路两旁不远处枯黄色的矮灌木。 张颂文摘下帽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转头盯着窗外若有所思。他的睫毛很长,随眼眶的线条向下,像蝴蝶垂下翅膀。我很想问他需不需要喝水,其实更多是借由打开话匣子。再次踏上一段陌生的旅途,他多跟我说说话总会让我心里舒服一些。不过我没来得及发问,先有一个穿着短裤头戴圆帽的小男孩跑上来,他的挎包里塞满报纸,一张雀斑小脸上蒙着晶亮的汗珠。 他像迅捷的小狗一样挤过走道,挨个儿询问是否有人愿意购买报纸,但无人理会。他路过我的座位时,张颂文喊住他,温和地问他价钱。 “五美分,”男孩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补充道,“我卖的可比外头便宜,先生。”说着,他笑起来,露出两颗兔子一样的门牙。 张颂文看他实在可爱,心里喜欢,掏出十美分放在男孩的手心,制止了对方的动作:“给我一份就行,剩下的你拿着吧。”他伸出手臂接过男孩的报纸,手指捏住一半,小孩却没有放手。我和张颂文同时疑惑地看向他,男孩突然一条腿屈膝,压在我大腿间的座位空隙,上前倾身捧住张颂文的脸,不顾他惊讶的眼神,吻了一下他的颧骨,轻轻说:“谢谢您,漂亮又好心的先生。” “喂。”我心头火起,抓住他颈后的衣领,拎鸡崽一样把他扯起来。张颂文忙拉住我的手腕,他笑得咳嗽,一撮头发垂在额前,耳尖和颧骨飞上红晕,像喝醉了一样,连看向我的眼神都水汪汪:“他就是个孩子。”我只能放开那小子,由男孩像兔子一样跳着窜下了车。 男孩走后,我恹恹不乐地将纸袋装进褡裢里,张颂文发觉我的不快,说道:“你没吃早餐,空腹坐车会晕车。”我也不知自己生什么气,此时不是很想理他:“我不饿。”他定住,看了我一会儿,眉头上挑,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你不用对一个小孩戒备心那么强。” 我觉得他好笑:“第一次偷你东西的就是个孩子。”张颂文抿住嘴,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辩驳:“也不是所有孩子都那样。”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他天真还是什么,只能摇摇头,对他道:“那么喜欢孩子,你以后也可以生一个。”话未落地,我就后悔,在他身边我总是出言不逊,似乎认准他不会发脾气。这样看来,我比旁人还要过份,总是逮住机会欺负他。感觉到气氛沉静,我偷偷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动怒,语调一如既往平静:“你知道的,我不能跟女人……” 张颂文垂下睫毛,突然挨近我,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主动与我打破正常的社交距离——他低声问我: “你喜欢孩子吗?” 他的声音很小,但尾音上扬,像带着勾。我的呼吸频率减缓,每一下都沉重无比,车内人群的交谈声在我耳内如潮水般退散,鼓膜只能感知到心脏一下一下的震鸣。我哑着嗓子回答:“老板,你说过我不能打你主意的。” 张颂文哼笑一声,在我耳边说:“我可以跟别的男人生一个,你来养。” 我按住他的膝盖:“你——” “好了,”张颂文推开我的手,在汽车的颠簸中翘起腿,摊开报纸,脸上的笑容沉下去,“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在我读完这份报纸之前,我可不会听到外界半句话咯。” 从报纸夹缝里掉出一张比巴掌大一圈的传单,落到张颂文脚边。我捡起来,发现是一张酒店宣传单,右上角印有穿着性感的法国女郎的照片,铺满纸张的艺术字宣传标语以及酒店的全局照。 张颂文瞥了我一眼,说道:“百丽宫,这是一家赌场酒店,旁边有当今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博城。”他沉默下来,见我还在打量那张传单,又补充:“你或许该怪我多嘴,但是……我可不希望你动什么歪脑筋,要知道,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会把人变成狂欢堕落的魔鬼。你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领取属于你的报酬……嗯,至少在我雇佣你的期间,希望我们都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其实我对赌博并无兴趣,只是传单上的艳星让我一时恍惚,脑海不自主浮现张颂文眼含媚意的模样。我从不否认我对他有情难自禁的欲望,可每每想到此,这欲望都令我愧疚起来。或许是他平日里留给我彬彬有礼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导致他在男人身下承欢的事实竟变得如我的妄想一样荒谬,好像我是在意yin一位高尚可敬的朋友。 但若是从世上揪出一个男人,说自己对张颂文全然没有欲望,我倒要耻笑他的虚伪了。如此看来,他如同一位拥有阿佛洛狄忒外表的女巫,美貌、风情与色欲,真像是他玩弄人心的手段。 巴士在荒凉的公路上行驶,地表被阳光直射,烘烤得燥热,两旁风沙卷起的矮灌木与沙丘渐渐消失,偶尔可以看到远处一片乡村与湖泊,穿着灰色、白色或暗橄榄色布料的村民头上包裹涤纶头巾,像阿拉伯人一样遮住口鼻,肩挑担子或水桶。更远的地方是隆起的重叠的山峰,上面布满黄绿色的针叶林与红棕色的狐尾松,太阳下映出一种渐变的光。 我们经过不少古老的驿站,立牌上的地名被无处不在的尘土蒙得脏兮兮。有时会遇到马队,几个大胡子的猎人装扮的男人颠在马上,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霰弹枪扛在自己肩膀上。他们通常不会挨我们很近,但足够看清我们。一般情况下这些人不理会我们,但当好奇的姑娘推开窗玻璃探出头后,他们便举起枪冲我们吆喝,更有甚者吹起口哨,吓得姑娘们马上紧闭车窗。 大多数时间里,行程枯燥无聊,连巴士的晃动都是一种无休止的重复。几个俄罗斯醉汉举着杯子唱起歌,让原本烦热的车内更加躁动不安。有一个男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他的皮肤粗糙,脸上带着高原的酡红,脸庞挂着汗珠。他来到我们面前咒骂内华达州的气候,随后将一杯伏特加递给我,兴高采烈地说:“祝愿你,来自东方的朋友。” 杯壁上凝了雾,冰块也基本融化,连香气都变得寡淡,我不知该不该接。此时正巧张颂文看完报纸,他将报纸收起来,叠成正方形,放在膝头,抬起头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这个俄罗斯男人。那个男人眼睛发直,突然舌头打结,从喉咙里呃了半天,补充道:“你旁边的这位先生……” “我的朋友之前差点儿因为喝酒丢了小命,他的胃在术后被切掉一块,恐怕他现在没有能力接受您的邀请了,”张颂文笑起来,拍上我的手背,用英语说道,“请这位先生吃一点黄油面包和火腿rou吧,认识他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个醉汉,我问他:“今天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我第一次关心这个,显然出乎他所料,但他很快镇定自若地用汉语回答:“没有黑咖啡,我需要顽强的意志力才能读完它。几乎没有新的消息,连稍微吸引人眼球的花边新闻都没有,除了炒冷饭外就是吹嘘他们的繁荣。” 他看向窗外,夜色渐浓,堂皇的建筑与城池内的灯光让他活跃起来,他说道:“不过我们总算有一件高兴事,可以在拉斯维加斯大道外吃到提华纳风格墨西哥玉米卷,还有烤牛肠、海苔寿司、玉米粥……哎,五花八门的,我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胃。” 最后,他靠在椅背上,为这场交谈拉下帷幕。他的侧脸在暗色与霓虹灯中像一张剪影,挺翘的唇珠尤为明显。车外的色彩千变万化,斑斓的光条从众人脸上闪过,吸纳了所有斑驳陆离的情绪,他们热情高涨、欢呼雀跃、议论纷纷。 嘈杂中,只有张颂文沉静地看着窗外,如同凝固的石膏。 05. 拉斯维加斯不比节奏缓慢又舒适宜人的亨德森,他更像一座随时清醒的城市,即使凌晨上街,也有不灭的光照。无数人在这里彻夜狂欢,燃烧金钱、理智,甚至生命。鸡尾酒的杯身不断碰撞,脱衣舞娘踩着鞋跟在灯光下晃动身体,老虎机的音乐彻夜不停,粉末、烟雾像空气一样缭绕酒吧。拉斯维加斯,这座臭名昭著又享誉世界的赌城,他的存在完全彰显物欲横流与醉生梦死的本质。 初次来到这里,张颂文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带我穿越繁荣的拉斯维加斯大道,遍历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场,最后在私人裁缝店为我定制了一套平驳领西装和一件羊绒外套。他在服饰上显示出独特又令人信服的品味,对于那些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材质与品牌,他总能一眼相中哪些是当下流行款式,哪些可能引领潮流。 他也试图引导我学习时尚,我却总搭配得土里土气。对此,张颂文只是宽容地微笑,说我很有波利尼西亚人的风格。他的安慰让我很受用,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大洋洲东部的一个民族集团,他们终年穿着草裙舞服饰。 我们还绕着美丽的曼德勒海湾散步,行走在如同帐篷一般矮小的尖顶房子旁,窗户里点亮的黄白相间的灯光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仿佛稀碎的星空。张颂文说这里的天空是他见过最蓝的,连房顶和远处的树都染上浅蓝,靠近傍晚,没有人能分得清天和水的颜色。他说他不适应干燥的天气,但海湾边的晚风湿润,带着错落的房屋间暖烘烘的呓语,竟吹得他有些陶醉。 张颂文来到这里一星期,不再提工作的事,像是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他兴致勃勃地游玩了水族馆和蜡像馆,随后与我去看火山秀。人造火山爆发时,火焰从三英亩的潟湖上呼啸喷发,灼热的炎光照亮观众席的每一张面孔,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交通不可避免地中断。伴随着尖叫声,张颂文激动地拉住我的胳膊,等到最上方飘起一缕轻烟时,印度鼓手们奏响激烈澎湃的鼓声,他笑弯了腰,居然蹦出一两句赞叹的广东话。 他那段时间兴致高昂,忘记自己酒量不好,晚饭时间还要喝一两杯葡萄酒助眠,可沾了酒不大一会儿他就失去意识,趴在桌子上晕乎乎地嘟囔。偶尔有几次他派遣我去买烟,我回来后不见他的人影,找遍了房间,发现他躺在灌满冷水的浴缸里,小腿搭在浴缸边缘,上身沉浸在水里,手臂放在肚子上,脸色惨白。 我吓得差点报警,将他捞出来后,他呛得几乎要把肺咳出来,冰冷的身体靠在我的怀里,睫毛上结了一串水珠,呼吸让他感到疼痛,脖子到胸口慢慢浮出一片淡粉色。张颂文的眼圈发红,声音嘶哑,丰润的下唇稍稍恢复血色: “不用在意,我只是睡着了。酒劲上来,人总容易犯困。” 如此的混乱与快乐持续了半个月,一天傍晚,我们在拉斯维加斯大道外的一家西餐厅用餐。张颂文刚从水疗馆里出来,手腕与衣领还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精油与草药香气,连侍者都忍不住靠他更近。张颂文淡然地打开菜单,扫视一圈,没有顾忌价格,点了一大堆食物。 我用担忧的眼神看向他,可他表现得镇定自若,对一切尽在掌控,仿佛我才是那个白费心思的人。我困惑他为何如今这样铺张浪费,又是从哪里攒下这么多钱,他现在像一个花钱上瘾的纨绔子弟,人生信条上明晃晃写着“及时行乐”四个大字。 半小时后,张颂文将叉子放在花椰菜旁边,看到我吞下最后一口鹅肝酱,他的笑意快要藏不住:“我刚刚没敢告诉你,但其实……我们已经没钱了。” 我抬起头,喉咙里好像吞下铅块,对上他深邃下垂的双眼,我对他说:“但是你总有办法的,是吧?” “是吧,”张颂文无辜地眨眼睛,重复一遍我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但我不知道可不可行,如果不能抵债,我们就惨了,这里的人可不是很友好。” “最坏的情况会怎么样?” 他思考一下——他肯定是在装模作样的思考,我怀疑他刚刚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放空——斟酌着对我开口:“我们可能会被人打一顿,然后卖到黑市去。黑市的亚洲人很多都会被转卖到东南亚,到时候贩毒、卖yin、卖血,还有卖身上的各种器官,总之,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话让我紧张非常,我想如今怎样都免不了一场殊死搏斗,或者这家店的主人心地善良,只是把我们送进监狱。我攥紧手里的银质餐刀,内心纠结不已。但张颂文却若无其事,他四下观察,最后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装,调整面部表情,变成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我们来到柜台前,墙壁上的酒柜琳琅满目,左边墙上钉了一把银钩,上面挂着猎枪和一只软木塞,与装潢典雅的西餐厅格格不入,反而像小酒馆的摆设。张颂文从西装外套的里衬掏出一张支票,填好信息后推给柜台后的服务生。那个男人面露难色,他接过支票,彬彬有礼地退到后面的房间——我猜那里是后厨,更大可能是厨师长休息的地方,因为不大一会儿就有一位戴着厨师帽的男人走出来。 “先生,如果你愿意付现金和信用卡的话可能会方便一点。”那个男人上唇蓄着络腮胡,他双手叉腰,一开口就是浓重的葡萄牙口音。 张颂文抬起眼,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向他道歉:“实在抱歉,你们不接收支票吗?我还保持在华盛顿的习惯,身上没有带现金。” “你是华盛顿来的?不过我确实听不出你有哪里的口音。” “是的,我在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教法律,不过我祖父曾经在阿尔加维做过水手。”他撩开外套,露出马甲上的胸牌——上面印有“WashU”几个烫金字母,下面若隐若现半截徽章图案——他没有过多停留,转而取出烟盒,将雪茄咬在嘴里,又摘下来:“对不起,这里也不能抽烟,对吧?” 听到“阿尔加维”,男人的神色温和下来:“确实不能,教授先生,不过您怎么会从伊比利亚半岛远道而来呢?”他边问,边向旁边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那个人点点头,就拿着支票下去打电话了。 “我祖父那一代已经是很早之前,后来我跟着父亲来到华盛顿的农村,他之前就是一名葡萄牙华人厨师,他尤其擅长做鱼。在他去世后,我再也没能吃到如此美味的沙甸鱼,”张颂文摇摇头,把烟盒收进口袋,他的眼睛盯着墙上那把猎枪,说道,“有时候无论走多远,记忆的味道仍然会使人悲伤。” 他有一双含情的泪眼,目光又真诚非常,厨师长被他感染,不由得动容。他们一见如故,聊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诸如树林、猎枪、鹿rou与酒。张颂文说他曾经在农场做雇佣工,隔几个星期就会丢一两只羊,害得他总被责罚。后来发现是农场主家的亲戚监守自盗,从羊圈口挖了洞,只用铁丝圈虚虚栓住,偷了羊就带到镇上去卖。他描述得绘声绘色,一旁的葡萄牙厨师听得出神,沉浸其中,就差拍案叫好。他们谈天说地,最后不约而同地聊到几年前萧条的经济与沙暴,俩人都唏嘘不已。 大约半小时后,服务生回来了,对这位厨师长耳语几句,他上前握住张颂文的手,情绪高涨:“令人尊敬的先生,原谅我之前的无礼,但在拉斯维加斯,我们时常要防范有人支票造假。不过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私下约您一起喝杯咖啡,或是去酒馆小坐一会儿,在这里碰上老乡真是太不容易了。” 张颂文拍了拍他的手,笑着对他讲:“我也很想,但是我明天就要回华盛顿了,如果有缘,我们会再聚的。” 说罢,他风度翩翩地向老板致敬,然后转身冲我点点头,戴上帽子,走出西餐厅,消失在了拉斯维加斯大道的尽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