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一章

    真的想要对你说，因为你让我变得深遂

    真的想让你知道，因为你让我感觉甜蜜

    但是怎样才能沉默地告诉你

    属于我的小秘密

    ——《深遂与甜蜜》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这年的蓉城，同往年没有分别。

    当时间来到八月上旬，二十四节气也走到“立秋”这一节点。

    但是，或许是由于整座城市位于西南盆地之中心地带，这座城市却没有一丝丝由夏日转入金秋的飒爽，相反还有些炎热，甚至可以谈得上是闷热。

    这样的气候，让唐绵仍然有些不适应。

    准确地说，是空气里弥漫的浮躁因子让她烦躁。

    唐绵——生于蓉城，长于蓉城，土生土长的蓉城人。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二环内哪个居民楼里有好吃地道的家常菜她都知道，都去过，并且是闭着眼睛闻着香味都不会迷路。

    所以，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文件，唐绵有些心烦意乱，起身来到落地窗旁。

    大厦外立面前方的造型钢铁遮住了她的一些视线，可是透过缝隙——银杏叶子丝毫没有发黄迹象，仍然能够被看得很清楚。

    一片片，绿油油的，充满着夏日的生机与朝气。

    但随着微风有些不着痕迹地摆动，那种树叶之间的摩擦所带来的“沙沙”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像是在述说它们在季节交替间，翘首期盼那份属于自己的“黄金色岁月”赶快到来。

    这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世人皆知。

    办公室门是敞开的，但团队秘书小张敲了好几次，唐绵都没听见。

    对“唐律”这个称呼，更是没反应过来。

    她实在还不太习惯。

    对方一进来先给了唐绵一个大大的微笑与拥抱，直说唐绵头两天带给大家的凤梨酥相当美味，紧接着才进入正题。

    “唐律，这份是您回蓉城办公室的手续，已经下来好久了，但您前段时间一直不在蓉城，现在给您，您看看……”小张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又接着说道：“这份呢，是您办在职攻博的材料，要您签个字，行政那边说，还需要A大法学院出一份带鲜章的证明，模板我发您邮箱了。”

    话毕，她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保持着做秘书的素养。

    趁唐绵低头扫文件时，小张打量着这位与自己相处不久的“空降兵”。

    坐得笔直，衣着是非常工整的西装套装，刚刚抬手间露出的腕表一看便价值不菲，文件柜上随意摆放的公文包，她在前不久的《律政俏佳人》那本杂志里有看到，是昂贵又时髦的款式。

    唐绵大概在今年四五月份开始办转回蓉城的手续，虽然来办公室的次数不多，但几乎每次来，都会请大家吃点东西，很是会做人。

    听说，家庭条件相当不错。

    所上卧虎藏龙，不乏有些城中少爷小姐，何况有些团队的创收相当可观，合伙人或一些高年级律师年入千万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没见过谁像她这么大方。

    “那为何不直接辞职去读书？不缺钱，难道是依然留恋职场生活？有病吧？”

    貌美多金又有能力的女人总是会引起别人的关注，茶水间里的议论纷纷总是避免不了，小张对唐绵的选择也是感觉到十分奇怪。

    按常理分析，既然选择回蓉城读书，那铁定是因为那边的工作强度太大，毕竟律师这个行业，特别是做资本市场的，一切以甲方爸爸的安排为第一安排，以甲方爸爸的利益为最佳利益，工作时间不是996，不是直接是007。

    “随时待命”是每一个资本市场的社畜，从入行到辞职，听到最多的话。

    所以唐绵想要逃避，并不奇怪。

    但是，“读博”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小张有个同学就留校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几乎每天都在为了毕业而烦恼。

    现在非全职读博的，往往是由政府机关部门与高校协商公派，自己做这样选择的，真是少之又少。

    不是有极强的毅力与学术追求，便是家里不缺钱让其本身不会缺时间。

    小张觉得唐绵是两者兼具，毕竟唐绵的工作态度，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比如今天是休息日，可她仍来到所上处理工作。

    ……

    唐绵边签字边开口，打断了小张的漫想。

    “我知道了。明天礼拜天，我到时候联系你看具体时间。对了，这两天都忙，等会儿麻烦你去问问大家下个礼拜三有空没，请你帮我在隔壁商场的万岛定个那天位置。我想请咱们团队的人聚聚。”

    万岛是蓉城前不久才开业的高级日料餐厅。

    唐绵今晚有安排了，安排很是简单——相亲。

    是她mama刘女士安排的，并且在白天打了两个电话确认。

    让“日理万机”的刘女士打来两个电话的事情肯定是需要引起重视的。

    蓉城人爱喝茶，相亲地点是对方选的，一个老式茶馆。

    这天是礼拜六，更是座无虚席。

    对方的意思是她回蓉城不久，应该来体验下传统特色，本来约的是下午在人民公园喝茶，但她有个会，这才推到晚上到这儿府南河边来。

    唐绵抿了一小口茶，有丝苦味的微烫液体滑过喉咙，额头、后背瞬间有了薄汗。

    正是印证了那句“大夏天喝热茶，越喝越热”。

    破旧的风扇呼呼地吹着，河边有微风拂过。

    蓉城人的母亲河并不大气，但霓虹灯洒下来，星星点点之间，有种维港的繁华味道。

    不知为何，恍然间缓解了唐绵心中那种说不出来的燥热。

    但是，沿河边一路下去几公里，全是露天茶楼。

    机麻、手搓麻将此起彼伏的“哗哗”声，加上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又让这点刚降下去的热意瞬间瞬间提起，这种热意也将她拉回现实。

    “近年来蓉城的发展大家有目共睹，唐小姐此时回国很明智，搭上这波顺风车，能有不小收获。我之前也趁机赚了不少，怎么说呢，我就是不缺钱。我相信唐小姐还是晓得我的实力，具体点儿说，城东有一条街的铺面都是我的，跟着我不会有什么金钱上的困扰。而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很简单，”

    边说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接着打量一眼沉默看旁边的唐绵。

    面前的人儿穿着白色无袖衬衫，系在黑色西裤里。

    手腕上有一块精致腕表，身边的藤编椅上放着一个黑色公务包。

    一眼望过去，精干十足但又不失女人味。

    “我已经了解过你的基本情况，听说你还准备读个博士？女人嘛，把家顾好就行，读那么多书干嘛？所以我希望我们结婚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做全职太太。我们和我父母同住，你也方便一起照顾，除了必要开支，我每个月给你额外的两万零花钱。出国旅游、买包这些只要不过分，都另算，算我的。我就这点要求，唐小姐你觉得满意吗？零花钱的量我们还可以商量。”

    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唐绵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听傻子讲笑话，她越发觉得不耐烦。

    “杨先生，我看您对自己的需求有点模糊，或许可以说你对自己的定位有点不太准确呢。”

    她转头看着对方，不冷不热地说。

    “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没等回答，唐绵熟练点上一支。

    对面的男人明显愣住了，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唐绵抬起夹烟的手打断对方。

    “杨先生，既然我的情况你都清楚，我也不想兜兜转转绕圈子。我不知道我母亲跟你讲了什么，让你有这么大误解。今天是我母亲再三让我来，我不得不来。但我明确告诉您，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你刚刚提的那些条条框框我也就不作回应了。”

    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男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唐绵心中有气，又接着补了句话。

    “还有哈，我给你提个小建议，你以后相亲时，别用你的钱和所谓的孝顺去捆绑女性。如果你找对象的要求像你刚刚说的那么简单，我建议你去家政公司看看。我有个高中同学家里就是搞家政的，我把他电话发你，你试着联系联系，说不定找着合适的呢。你也不用大夏天到处找人喝茶了，对吧？”

    说完，唐绵把没抽的烟掐灭，拿出湿巾把手指擦干净。

    “晚上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奉陪了。这个茶大家AA哈。”

    唐绵将一张百元大钞放桌上，提着包与外套，起身离开。

    显而易见，这场相亲以失败告终。

    刘女士像是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打电话来念叨了几句。

    不知道唐绵有没有理解错，她总觉得自己的母亲在拐弯抹角地表达——下一场相亲的对象是城南赵家的大公子。

    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听不出来有什么特别情绪。

    可不管怎么样，唐绵心里很清楚，自从她回蓉城以来，尽管时间不长，但刘女士仍然见缝插针地接连安排了两三个相亲对象，但不过都只是众多的引子以及铺垫罢了。毕竟最近那句“全靠同行衬托”说得实在是有些道理。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刘女士真正中意的人物还未出场。

    但对象是赵家公子，确实也让唐绵始料不及，更是摸不清头脑。

    唐绵模模糊糊的，但潜意识里仍然有一种感觉——她自己所期待、所期盼的这样的一个秋天，正在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方式缓缓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