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应亲密无间(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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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93年夏夜,周礼群刚中考完没几天,那晚他在青纱帐里惊醒,从小到大,他一直像只过于敏感的地震动物,可以察觉到异样的氛围。 杀开的西瓜摊在桌子上,血红的汁水四处淌,月光照耀出粼粼的光。 “醒了?”坐在床边的周红缓缓抬头,见他盯着西瓜看,不好意思地解释,“手痒了,切块瓜尝尝。” 周礼群低头闷闷地喘气:“我好像中暑了,胸口难受……” 周红拽过他的手腕,拇指食指稍微用力揉掐虎口,周礼群低促地呻吟,颤抖的手抑制不住地挣扎,越挣扎,越充血,越泛红。 周红揉着揉着突然说:“我拿到毕业证,要去广东了。” “又是爹,明明,你……”周礼群缓缓抬起头,仿佛诡异的灵猫,瞳孔里惊雷炸开。 “其实高中学历就足以让我脱离流水线的命运,我能站在比其他女性劳动力高出不知道多少的地方,应该感谢爹,感谢……很多人。” 她顿了顿:“不是命运强迫我放弃,只是我突然发现寒酸而虔诚地读书不适合我。” 周礼群突然认同地点点头,仿佛血液在身体里活过来,脸颊染上红晕:“正好,我也早想说,我对高中没有兴趣,我想早点挣钱,志愿我就填邮电学校了,好不好,姐。” “这下爸妈能安心养老,到时候,我们买对门的房子……” 周红急忙抬手叫停,她把一切读书人上人的言论条分缕析地摆在他面前,面对的却依然是周礼群热切而期盼的眼神。 终于,少年生长,她无法再支配他。 “真好,你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周红扬起嘴角,微不可闻地低语,“这个家在慢慢变好呢,我可以放心了。” 她抬起手。 耳光掴在男孩苍白的脸上,污秽的鼻血缓缓浸入白汗衫。 他流鼻血了,可他还在仰着头看着周红。 打他,他承受一切,不怪任何人,像一个容器。他只是傻傻注视着月光下的女孩,没有滴落的泪噙在眼角,那是他的jiejie,一直那么高,以一种俯视者的姿态注视他。 周红默默偏过头,不想对视:“算我求你,你去上高中,考大学,一直读到不能读了为止。” “为什么……” 女孩怜悯地闭上眼睛,慢慢伸手抱住弟弟的身体,抵着弟弟的额头说:“因为我们活着,活着要受那么多苦。” “我,我不能接受我对……”她掐着周礼群的胳膊咬牙切齿,似乎陷入一场自我拉锯战。 很久她才颓然放开男孩:“比起禽兽,我宁愿当个懦夫。” “……懦夫就比禽兽好吗?” “至少我需要时间,我要尝试,四处走走,我……”周红似乎不愿再多说,或许是她根本无话可说,干脆地撂下一句告别,“我走了,再见。” 【2】 再也没有见过周红。 她每季度准时寄钱,寄些手表类的小玩意,偶尔写信。 说偶尔,三年就寄过来四封罢了,每一封的地址都不同,而周礼群的回信,似乎完全没有被接受。 看起来周红确确实实在流浪南方,成为城市的匿名者,游离,隐约,沉浮。她用开玩笑的笔触勾勒出南方各个城市,大企业的发家史,跟哪边的黑道有关,明星背后的要员,谁是谁的小三,飞车党,艾滋病人和便宜的酒水。她的洁癖仍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身上不要有异味,衣服干净,人也要干净。 同乡的人去那边,一旦失去音讯,几乎可以判定死亡,家人怀着渺茫的希望等待。周礼群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块怎样吃人的土地。 高考后他收到了周红的最后一封信。 她说不要太在意成绩,有终身学习的觉悟就好,学习让人自信。 她说男孩长大了,偶尔情绪过头,喝点酒,抽点烟,甚至揣着钱去裸露龌龊,都没有什么。 “多回家和爸妈吃饭,爸爸供我们很不容易。” “我要去美国了,这辈子再见的可能性很小了吧。” “放不下你。” 这二十年,周礼群的生命出现了许多欢乐,仓皇,打击,在外的jiejie一概不知。 她不知道爸爸在高中期间就得了肠癌离世。后来他考上北方那所大学,她不知道周礼群大二时留学,后来毕业,工作,回国,卖房,换工作,买房,她都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周礼群在她走后又长高了十几厘米。 周礼群时常翻看手头唯一一张有周红的照片,她高二运动会时拍的,在吊双杠,没有看镜头,侧颜实在俊美斯文。 但周礼群却越看越陌生。 这个人停留在18岁,慢慢变成他的同龄人,变成他的meimei,变成他的女儿,甚至等他老了,会变成他的孙女,只是不像jiejie了,她到底是谁? 他怀疑地想,她到底是谁? 那个安慰的拥抱,落在耳根处的,过热的手指,带血的呼吸,都被模糊的记忆无限夸张放大,仿佛劣质文艺电影中反复出现的特写镜头,假得让他窒息。 【3】 “我手腕疼,你开车吧。”周礼群站起来说。 “周是也天天嚎她手腕疼,你买膏药了吗?回头找她要一副,江西那边土医生的方子。”周红接过钥匙,瞥了他一眼。 周礼群没说话,掏出口罩低头戴上。 周红停下脚步,抬手就勾掉了他一只耳朵的口罩带子。 “怎么了,姐?” “我刚才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周红做了奇怪且无礼的事,立刻放低姿态,“周是她把你夸得像观世音菩萨,我说,救苦救难菩萨大人就不要生气了吧,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周礼群听笑了,眼睛弯弯的:“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你的养女和亲儿子呢,真顾家啊。” 周红着实被弟弟辛辣的言语噎住了,半晌才讷讷地撇嘴:“确实,毕竟我是有家室的老女人。” 她说完,把高马尾扯低了点,按了按车钥匙:“你怎么也买奔驰S?” “送的,我在几家公司当顾问。” 周红了然的样子,随口抱怨:“确实大公司就爱这些,我天天在奔驰里给各位老板们开车,到燕平也逃不过,请吧。” 车渐渐驶入马路,周礼群才开口问:“姐,你在做什么工作?” “珠宝公司里当品牌经理,搞些媒体代理,我经常换工作,什么都干,”周红似乎不想多说,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你这么多年怎么样?周礼群教授?” 那最后几个字,她念得有些刻意。 周礼群看着窗外的树影,莞尔:“其实也没做什么。” 他把学历和盘托出,谈到在国外跟进项目,被导师推翻,又提出新思路,日日夜夜地验证,又因为一些契机被提拔,得了一些奖,怎么被邀请回国,他语气平淡如水,好像任何一个农村穷学生按图索骥都能达成他现在的成就似的。 周红听完哑口无言,只能点点头:“我看你们经常碰电脑的人眼睛都不好……也要多爱护自己一点啊。” “我不是近视。”男人打断她。 “十年前,我刚到国外,举目无亲,忙得错过爸妈的忌日,请假躲在宿舍好多天,把眼睛哭坏了,”周礼群摘掉眼镜,在手里把玩着,低笑道,“当时是什么东西都看不见,我还以为瞎了呢,过几天才能模模糊糊看到些东西。” 周红眉目间闪过飞蝗般的暗色。她抓着方向盘沉默了很久:“我——对不起。” “对我道歉?可你不欠我,你欠爸妈太多。” 周红顿时借坡下驴了:“你苦尽甘来,活得风生水起,爸妈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哪里还会在意我。” “风生水起吗。”周礼群细细咀嚼这几个字,浅笑起来。 仅有的几次的同学饭局,劳工输出的城镇某个小馆子里,男人,劝酒,喧哗,讲着黄段子,仿佛天下就他们只有过着最得意的生活。女人,都成了别人的老婆和母亲,和男人一起叫嚣。再一次,他无法融入他们。 很久后他抬头眺望前方,轻声说:“店门口停下,我买点面条。” “你没请保姆吗?对你来说会方便很多。”周红好像什么沉默都没经历,笑着看他。 她身上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油滑,圆熟,混迹各个阶层的气息,谈吐漂亮,狡狯言辞,把握分寸,一年又一年的流浪通通刻进她的一举一动,被光鲜的外表包裹着,就像南方城市里的,任何一个擦口红,喷香水的,张扬虚伪的女人。 “请了,但我平时就爱做饭。” “挺好的,弟妹有口福。” 没有人应她。 “香山脚的别墅可不便宜,08年开盘你还没回国吧。”周红打了个方向盘,到底是没让车内的空气再次沉默下来。 “我不经常在这里住的。” “我听说了,你经常出差,”周红把车开进地下车库,“还有你装修房子的事。” “你的各位博士生在网上极尽所能的描述你家红色砖墙娇艳的肤色,我是很想看看呢,这让我觉得你在游刃有余地生活。”周红目不斜视地开车,嘴角却带上了温和的笑意。 【4】 2008年底回国的时候,同事们问周礼群会把钱投资到哪里,在中国有什么好的理财方式么?还是打算成立公司项目呢? 大家都承认在中国投资房产最挣钱。数学系副教授在派对上喝多了酒,痛悔自己错过一次在中国购买公寓的机会,他近乎愤怒地说,如果当时买下那个房子,不亚于成功抢了一次银行——抢银行无非是背出几麻袋的钱,买下那个房子挣几麻袋易如反掌。 燕平盘古大观每平方吆喝价7万8千,沪上汤臣一品11万已经平民,还有白金湾16万的价格,一天一天永无止境地向上长。 回来之后周礼群总算见识到了祖国售楼商的丧心病狂。 但他想有一个家的欲望那么强烈,在他的胸腔里疯狂鼓动。 他瞟向身后一脸期待的jiejie,输入大门密码。 推开门。三只长毛猫千娇百媚地在周礼群腿边来回偎依,翻出肚皮叫得奶声奶气。 “你的保姆是给猫请的吧。”周红蹲下去看它们,谁知到猫稍稍靠近周红就戒备炸毛了。周红伸手抚摸其中一只的后颈,那猫僵在地上,颤巍巍地晃晃它的大尾巴,肚皮一鼓一鼓的,仿佛胆战心惊。 “你之前不是很招猫喜欢吗?之前你还写信说有只猫爱蜷在你的床尾睡。”周礼群一边弯腰给周红找鞋一边说。 “我之前也很招你喜欢呀,现在不也这样?”周红跟在他身后莫名感慨,“那是一只小土猫,小土猫只要你给它吃的就会和你很亲,你这里的名贵品种讨好都没用,更不要说我是个外人。” 周礼群直接对号入座,情绪rou眼可见的变差。 “别指桑骂槐了,非要我还像个傻逼一样黏着你才算亲吗。” “不然呢!”周红夸张地瞪大眼睛,“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的,结果路上还是我道歉,哎,我真应该硬气一点的!” 周礼群莞尔:“你说话还是这么书生气”,他拎着面条往厨房走,听到周红在后面大言不惭地说:“第一次来弟弟家就给顿面条吃,真是亲弟弟。” 他回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下面条,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你去卸妆吧,我这里酒很多,金谷春,还有大曲,今天你可以把它们喝完。” “哇,”周红拉开椅子在餐桌坐下来,“那我真是沾你的光,你现在爱喝酒吗?” “为什么还不去卸妆?”周礼群重复。 周红拿出手机看了看:“怎么,我化得明明很好看啊,你这么想看老女人素颜?岁月不饶我,你饶了我吧。” “因为我讨厌你脸上的化妆品,你最好去洗个澡,我也讨厌你身上的香水味。”周礼群砰得一声摔上了厨房门。 许久周红才在厨房外大声喊:“好啦,卸就是了,不许讨厌jiejie啊,不然我会很伤心的,我伤心了会做一些让大家都不太开心的事哦。” “听到没有小二?” 周红在卫生间待了好久,周礼群也不管,他心无旁骛地做好最后一盘菜,正想端去,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传来的还是周红身上冷漠的香水味。 jiejie贴着他的耳朵说:“亏我还担心你的身体健康,现在看来你比jiejie我还会保养,洗手台上瓶瓶罐罐好多。” 周礼群尽量把这动作当做姐弟间的狡黠玩闹,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淌血般疼痛起来,闷闷的,黏黏的,他放下菜刀,脸色苍白地看着案板,有种在烟雾缭绕的颠簸公交里晕车的感觉。 他年轻时是晕车的,特别是回乡那段路。 “有这么讨厌我吗,”周红倒是很自然地松开他的腰,手顺势撑在水池边,禁锢着他,“你现在还是经常坐着,前列腺还好吗?会不会依然有前列腺炎什么的。” 周礼群头低得不能再低,脑海里闪过一些混沌又不真实的声音,周红模模糊糊的脸,冰凉手指插进他的身体,搅动,无法控制的呻吟,射精,冷酷的抽离,他的空虚,他的哭泣。 他攥紧了柜台,阖眼哑声说:“没有,我很……很健康……” “为什么不回头看我。”周红拉起周礼群的手,像是孩子间的游戏。 “看我啊,小二。”她哄着。 那是张同样过于苍白的面孔,嘴角到下颌有一道长疤痕,若不是浓妆根本掩不住。 “你喜欢我现在的脸吗。”女人趁弟弟震惊得两眼发直的时候吻了他,勾起他的舌尖,慢慢吮吸,顺势挤进那两条修长的大腿。 “你想我吗?” 周礼群被吻得情迷意乱,急切地分开腿,眼里有柔软而浓艳的颜色,抑制不住,浸红了薄薄的皮脂,湿漉漉地漫溢出来:“我想吃jiejie的手指,想被jiejie干烂,每晚都在想,姐你摸摸,就这样射了,这样会不会又说我太sao太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