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益寿有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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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犹和陶误听不等天亮便出发了。石漠昼夜温差大,太阳出来之后气温会极速升高,正午之前最好找到新的落脚点。 末世中的载具最重要的功能之一就是载重,尤其鬣狗这种随时拔营迁徙的小团体,除了可以承装大量货物的运输载具,摩托这种小型载具也必须有足够的承重能力。 瓠樗农场离附近的大型避难所都不算太远,即使他们绕了远路,也不过赶上两天。 出戈壁,入石山,峰回路转。瓠樗农场的入口就在这四面环山的峡谷深处,地下水涌出形成河流,自谷口蜿蜒远走,石寨高耸将唯一的入口阻隔。 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势也造就了瓠樗农场的繁荣,山谷之内四季如春,地下水泉眼完全可以保证其中居民自给自足,无论是来的是怪物还是人类,他们都有信心将之阻隔在水寨之外。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有个手段通天的农场主——不龟。 风犹是借了陶误听的身份才混进水寨的,末世之下通信渠道几乎瘫痪,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是难上加难,然而总有两类人是例外。一类自然是受通缉的人犯,即使没有报酬,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也有必要让普通人引起重视;另一类便是各避难所、独行者中的头面人物,他们与前者并无不同,只是相对温和一些罢了。 再没有比人脑更发达的信息检索系统,尤其当对方的刀架在你同类的脖子上过,也有可能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 除去刻意隐藏身份和冒名顶替之外,能人异士们根本不需要身份证明这种东西,认不出他们的人少说已经死了一半。 瓠樗农场以行商作为支柱产业,情报获取能力自然不会弱,他们甚至有水寨不设卡的自信——无论是水寨守卫匆匆一瞥或是商铺老板、员工都能轻易认出你究竟是谁。至于认不出的?无名之辈罢了。 风犹在之前将烂成八百片的碎rou重新拼回人形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微调,身材样貌与原本不尽相同,这几天又晒黑了好几层,换身打满补丁的破衣服,想必没多少人认得出来。 原本的风犹是个极洁癖的疯狂科学家,根本没想逃跑,事发现场遍地碎rou,想要核实身份也不容易,信息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瓠樗农场的人没理由怀疑她是风犹,不然想混进城里也没那么容易。 除去城中心零星几家高端会所之外,洗髓馆都安排在城西的一角,毕竟有些人不想引起注意,来瓠樗只是为了洗髓,可以最小限度引起他人注意,对农场对个人都是好事。 “你不去找不龟?”见风犹车头调转,油门再次踩到底,路线却根本不是去城中心,陵光在脑海中问道。 “神君爷的遁甲奇门如此之差?”风犹瞥一眼不动声色的陶误听,“那个人类可都察觉出问题来了。” “逆布六仪,顺布三奇,六庚得开门加临中五宫,天禽犯天蓬,时支乘玄武。”陵光语气越来越沉,“啧,败相无疑。” “这城里……不对劲。”风犹眉头紧皱,装模作样压低声音,对陶误听道,“我有家熟悉的洗髓馆,价钱公道,水平也不错。我还有些积蓄在那儿,不去打扰不龟了。” 陶误听挡开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略一点头:“尽快离开。” 行去不远,风犹摩托急刹,翻身落地,指两下一旁的厚重布帘。陶误听点头,将摩托锁入店门口的仓库中。 店家起了个很有趣的名字——芒种,门帘上也画着青色的麦穗,不像其他洗髓馆门口有人招徕生意,若不是点了一盏“营业中”的灯笼,还真看不出有人。 风犹打帘子进去:“老张是哪个?有我们家队长的客人。” “小哥看着面生啊。”柜台里撑起个脏兮兮的老头,胡子拉碴,打着酒嗝,满脸堆笑道,“不知队长尊姓大名?” “汤留。”风犹随口道,“姑射守备军32队。” 张老头表情不变,人却从柜台后钻了出来,亲自给风犹他们递上毛巾:“原来是小汤的手下,快请进。” “不用了。”风犹摆摆手,没接毛巾,“这是我们队长的客人,有急事,快安排一台SPF级的洗髓仪。” 张老头面露愁容:“小哥你这不是难为我吗?现在可是……” “别给我啰嗦这些。”风犹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恶声恶气道,“我知道这儿有一台给风教授预留的,先挪了用,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张老头眼珠子骨碌碌转,腻歪的笑容又爬上他那张老脸:“好,小哥你先放手,我亲自领你们去。” “这还差不多。”风犹推他一把,放开了手。 店内光线昏暗,走廊狭窄,三人站成一列才能勉强通过。张老头领着他们爬上二楼,七拐八拐来到一扇破铁门前。 房门打开,露出个五平米不到的格子间,其中两平米多都被一台发着诡异碧盈盈幽光的舱体占着。它像个加了盖的浴缸,只是连上了无数管子和电线,内壁湿漉漉的,还挂着跟管子同样的碧绿荧光。 风犹多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张老头关在门外,对陶误听一指“浴缸”:“尽快吧。” 陶误听闻言挑眉,走向浴缸的脚步却并未迟疑:“你会cao作这东西?” 风犹龇牙:“熟得很。” 两句话功夫,陶误听已经躺进舱内,风犹拖出cao作面板,关上了舱门,其中两条管子也开始工作,不断将碧绿的液体注入其中。 陶误听显然很清楚这东西的cao作流程,任由液体将他淹没。神奇的是,虽然他已完全处于液面之下,胸腔却正常起伏,呼吸并未受到影响,也看不出有任何不适。 “避水诀?”陵光惊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是对这东西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不是,老古董。”风犹忍不住吐槽一句,“神君爷就别再为难你那匮乏的想象力了,这东西你想不明白的。” “哦,丹液。”陵光显然不是个不求甚解的主,眨眼功夫已一目十行看完了孽镜台准备的世界观详解,瞬间失去了兴味,“洗精伐髓还要借助法器,此路不正。” 风犹懒得跟他抬杠,利用原身的记忆调整参数。程序开始运作,另外两条管子也被接通,液体颜色未见变化,但随着陶误听呼吸起伏,进入他体内的荧光开始变强,穿透皮肤和骨骼肌rou,展现呼吸系统的完整结构。 看一眼他半透明胸腔里亮盈盈的肺,风犹眉梢挑起:“怪不得这货能活这么久,身体素质够好的,连个肺结节都没有。” 很快,那荧光穿透肺部的组织,渗入血管和淋巴管,整个身体的循环系统都亮了起来。 “寸脉强而紧,关脉涩而缓,尺脉数而牢,中虚心痛,汗出肌麻,烦满虚寒相持。”陵光却声音微沉,“命不久矣。” 风犹再度调整参数,接上新的管子:“呦呵,仅凭荧光起伏也可看脉?你这可比悬丝诊脉厉害多了啊。” “邪客于手少阳、足少阴之络,喉痹舌卷,口干心烦,嗌痛不可内食,无故善怒,气上走贲上。”陵光显然没听她说话,自顾自继续道,“什么毒这么厉害?” “放射性元素。”风犹耸了耸肩,直接将功率推到最大,“这东西的原理大概是使荧光探针螯合放射性元素标记的细胞,再使用超高频的压电晶体为这些荧光细胞充以电荷,利用偏转板将带电细胞导出体外。” “简而言之,每次洗髓都相当于剜掉一块rou。如果污染太过严重,洗髓造成的损伤也会极其巨大,机体来不及自我修复,会死。”风犹看一眼高压电场下痉挛的男人,调低一半功率,“当然了,如果污染涉及神经细胞,也可能造成失忆、痴呆、残废等神经疾病。” “不出意外,他应当再过几分钟就能醒过来了。”判官笔刺出掌心,风犹转身面向那扇破破烂烂的铁皮门,“可惜,我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