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月明人静空遗恨(道具自慰、窒息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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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峤拿出山河同悲剑,往剑尖注入内力,握着剑柄的手举重若轻,在那紫檀木牌位上一笔一划刻下“先道侣晏无师之灵位”几个字。 他曾习得五册《朱阳策》,此时体内朱阳真力圆融无碍,剑术亦是已臻化境。可是这短短九个字却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扶着桌子缓缓坐下,用袖子轻轻拂去牌位上的木屑,用手指在第二字和第三字上反复地摩挲,心中酸楚难当,几乎又要滴下泪来。 正是: 鸳鸯于飞,肃肃其羽。 交颈振翼,优游容与。 载鸣载扬,忽失其侣。 仰彼凯风,涕泣如雨。[1] 那是自己刚失去掌教之位,跟随晏无师从玄都山回到北周的路上。那日被晏无师逼着跟谢湘交手受内伤后,他在郢州客栈里昏睡,醒来已是晚膳时间;他估摸着晏无师快要回了,便让小厮多准备了一道猫耳朵和酱牛rou;那人回来之后,感叹他如此温柔体贴,便笑吟吟地说要跟他结为道侣。 那阵子自己刚下山不久,心思单纯,不知对方是玩笑,竟还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后斟酌词句拒绝了起来,引得那人好一番捧腹大笑。 沈峤深恨晏无师当时明明对他无意,却屡屡以暧昧言语戏弄于他,再看着他自作多情的傻样逗乐子寻开心。因而那人之后数次表明想要入赘玄都山、同自己结为道侣的心愿,无论态度如何真挚,沈峤也不愿再信,对此类告白一律当作胡话无视了之。 可如今自己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真心,愿意给他这个名分,却再也寻不到机会了。 怪谁呢? 这时候大门上有人轻轻地敲了几下。 他只要运起内力,即便隔着三道墙,发生的一切也如在耳前。只听见一个少年声音说道:“吴伯,里面好像没有声音呀,沈郎君是不是不在家?”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也对,今日外边有中元节集市,郎君大约是出去了。咱们先把东西拿进去吧。” 沈峤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走到院子里,便看见吴弥和阿轻拎着大包小包从垂花门里走了进来。阿轻看到他显然极为惊喜,道,“沈郎君,你在家里呀?” 沈峤也有些惊讶,“吴伯,阿轻,你们怎么来了?” 吴伯解释道:“当日那位禅师带人上门寻主人的仇,我知此处已经暴露,便带着阿轻去了投奔了离此地不远的灵山的一处宗内据点;四个月前,主人去…主人出事之后,宗里乱成一团;万绪千头,大郎君便召我回长安帮着理事;一个月前您给大郎君传信要来这处,大郎君便想到沈郎君一个人生活不便,让我俩依旧过来伺候您。” 又道,“听说那天找上门来的禅师已被主人料理了;这西边地界就只有法镜宗势大,但之前我们两家也算暂时握手言和了。如今咱们可以放心住在这里。” 沈峤有些惭愧道:“我…我不是浣月宗中人,在此地借住已经是叨扰了,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你们…” 吴伯忙道:“哎,沈郎君您千万别见外。您身份高贵,又对我们浣月宗有恩,在这里借住就当自己家一样。再说之前主人…他也曾交代过我,待你如同待他一样…” 阿轻一直在一旁,偷瞄着那张比神仙还好看的脸。只见那温和地微笑着的脸上,在听到吴伯后半句话时,却紧紧咬住下唇,教那细白脖颈上也露出了几道青筋;可那人只是闭了闭眼,转瞬间便将那道痛楚的裂痕抹去,又展露出一个恬淡的笑颜,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给阿轻多发些工钱了。” 阿轻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现在是浣月宗的人了,而且还拜了二郎君为师。临走之前他给我塞了好些金叶子,说是沈郎君太瘦了要多补补…” “哎哟!” 吴伯在他头上轻拍了一巴掌,低声骂道,“你这孩子瞎嚷嚷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穷要外诉,财不外露’,你是想让周围的人都来抢钱吗?” 二人笑闹着去门口马车上搬行李。过来之前,诸人也不知道沈峤会在这边住多久,茹茹便将武国公府里面沈峤之前穿的夏衣冬衣及在长安买的一些小玩意都打包了让他俩带了来。沈峤将属于自己的包裹拿回房中打开收拾,一时间周围安静下来,又是心乱如麻。 他想起当日边沿梅和他同回玄都山,在山脚下的茶馆听闻晏无师给狐鹿估下战书,当时他太过惊讶,即便边沿梅向他解释“师尊是为了让狐鹿估无暇参与玄都山之事”也还是难以置信,当时对方还哂道“我们魔门中人自私自利,几曾有过为别人付出的时候”。当时二人都没有料到,他师尊这辈子唯一一次为他人付出,居然交付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沈峤改不了“为天下人cao心”的毛病。吴伯只说“宗里乱成一团”,他便能想象出那是一种什么场景。晏无师行事跋扈,出言刻薄,唯独仗着一身绝世武功让敌对者无从下手。他门下两个徒弟,边沿梅长袖善舞,武学上却不甚出众;玉生烟资质过人,但年纪太轻功力尚浅;二人武功排名都没有入天下十大,而江湖又是个强者为王的地方。晏无师正当盛年陨落,之前得罪过的那堆仇家以及和浣月宗有利益冲突的各方势力,只怕是见他一死便纷纷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 沈峤曾受晏无师托孤之付,但此时浣月宗真的横遭变故,自己又并未帮上忙。他拿不准边沿梅等人到底是不好意思来求他,还是因为半步峰一战的真正内情心中对他有所怨怼。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还要对他这样关怀备至?以后三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他又该如何向吴伯和阿轻解释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 他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茫乱,房外的二人却是归置好了行李,说要出城一趟,问沈峤要不要同去? 沈峤:“这时候出城有什么?” 阿轻:“沈道长,这几天不是中元节吗?据说中元之日,鬼门关开,地府放众鬼离开冥界,有主的鬼回家享祀,没主的就游荡人间,徘徊在各处找东西吃。凡家人不是寿终正寝的死法,都要去城隍庙祭厉呢…”[2]言下之意,晏无师这种死无葬身之地的孤魂野鬼自然也属于此类。 沈峤呆了一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吴伯坐在马车里,由阿轻赶着向城外去了。 战乱年代,横死之人无数。渭州城外的城隍庙往日破败荒凉,这几日却也来了不少上香的人。沈峤一路上恍恍惚惚,也没注意阿轻是何时在途中下车买了贡品,只是木然地看着他去殿前的供桌摆上了米糕水果,又看着吴伯向守庙的老道士买了些香烛纸钱去点上。一些道士在神像前念着超度亡灵的《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殿中跪了一片前来祭拜横死亲人的百姓,吴伯阿轻也加入其中,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请主人在那边护佑大郎君和二郎君”云云。 因袁紫霄曾叮嘱过他孕期不要跪坐,沈峤便一个人靠着殿门的柱子站着。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如今可能化成一个半透明的青袍鬼魂正努力地飘过来和其他厉鬼挤在一起啃食糕点的画面,就实在忍不住莞尔。 他深知晏无师从不信这些神佛鬼怪[3],却不打算向吴伯阿轻指出这一点。毕竟每个人都宁愿用自己的方式去怀念亲人,正如他自己也在家里偷偷给晏无师刻了个牌位。 他摇头苦笑了一声,却突然感到自己的下腹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蠕动感。那动静虽然轻微,却令人难以忽视,就仿佛有一只蝴蝶在他肚中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沈峤怀孕四个月来,一直都对此事没有什么实感。他前三个月里倒是时常干呕和失眠,但那时他并不知晓是因何而起。此时此刻,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体里确实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是那个冷心冷情却偏偏把所有温柔给了他的人,那个自私自利却唯独为了他付出一切的人。 这是他最想念却又再无可能相见的人,跟他在这世间的唯一联系。 阿轻和吴伯祭祀完毕,走到沈峤跟前。 阿轻:“沈道长,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没事吧?” 沈峤:“唔,这庙里香火太旺,熏得我都快流眼泪了。你们拜完城隍爷了?我们这就回去罢?” 阿轻:“诶!回去路上再去一下市集好不好,我刚看到好多正当季的水果不知道你吃过没有…” 从此三人开始了在谢府安稳平淡的生活。 沈峤自小在玄都山长大,门派里有人负责统一的斋饭;这些年下山之后,或借住在其他门派,或在客栈打尖,自有厨房下人送上吃食;若是宿在荒郊野外,也多是晏无师去打了野味来烤熟了送到他嘴边,自己则“君子远庖厨”。是以沈峤比吴伯阿轻他们先到渭州这些日子,都是早晚饭直接略过,午饭去城中酒馆外食。 和沈峤不同,阿轻是渭州本地人,从小被吴伯收养后,一直在这座不大的宅子里跟他作伴,帮他扫扫屋子做做饭。吴伯跟他说的话不多,且因谢府是浣月宗的一处暗桩,为免此处暴露,吴伯也不让他交往其他年纪相近的玩伴。因此,阿轻唯一的乐趣便是在鼓捣吃食一事上。他两年前第一次跟沈峤相处时就对他印象极好,此次又受了他新拜的师傅玉生烟嘱托,就想着至少能在饮食上照顾好对方。 他对当地的应季蔬果本就十分熟悉;这几个月去长安住了一阵子,又学会了一些京城里时下流行的菜肴;他问过沈峤,知道了他们这一派除了“五荤三厌”[4]之外并无忌食,这便开始想办法换着花样做给沈峤,改了他这饥一顿饱一顿的习惯。 每日早上沈峤起来练完剑,阿轻便端上樱桃饆饠、芝麻胡饼之类的面食,配上蜜豆酪浆、酸梅饮子、绿豆水等蜜水;中饭的主食用清汤或者鸡汤就着菘菜、菠菜之类的青菜下些馎饦,辅以砂锅鱼头煮豆腐、山磨烩仔鸡、酸笋炖腊rou等荤素搭配的可口小菜;晚饭阿轻则喜欢做冷淘,用鲜嫩的槐叶或菠菜叶取汁,和面做成碧绿的面条,煮完过凉水,浇上一勺鳜鱼片或者虾子酱或者五花豕rou的卤子,再拌些莴苣丝、麻酱胡瓜、咸鸭蛋等凉菜来佐餐。[5] 沈峤生长在南方,餐饭以米粥为主;而渭州地处北方,主食以面食和rou类为主;他性格温顺,尤其不愿意拂了别人的好意,所以尽管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无论阿轻给他端上来什么都乖巧吃完;谁知他孕期食欲增加,胃口大开,吃惯了之后反倒越来越觉得可口,每顿饭竟然要多吃一张饼或一碗馎饦才罢休。 渭州靠近西域,日照充足,夏季正是各式水果丰收的季节。尤其皮薄rou脆的甜瓜,外皮或青或绿,其棱或有或无,其瓤或白或红。魏文帝曹丕用“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6]来消夏。阿轻也不甘示弱,每日买它一个,抱回家镇在冰凉的井水中;晚上吃过晚饭,便跟沈峤两人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一人一半分而食之,顿时觉得暑意也退了大半。 吴伯无奈看着院子里的一大一小两位祖宗,道,“天时虽热,不可贪凉;瓜果虽美,不可多食。大晚上吃了那么大一碗冷淘,现在又吃掉一个瓜,你们也不怕闹肚子?” 虽然立秋已过,此时却还在三伏中,天气依然炎热。阿轻一边用勺子舀着自己怀里的那半西瓜,一边对答如流道:“‘伏包秋,凉悠悠;秋包伏,热得哭’。吴伯,我们都快热哭了,还不让吃块西瓜呀?” 沈峤的吃法则更为矜持,他先是将瓜瓤切成小块装在琉璃碗里,再拿签子一块一块扎着吃。此时竟然帮腔道:“阿轻说的有理,今年是秋包伏,暑气还没消。再说现在正是应季,这瓜州产的西瓜好甜,之前我在别处竟没有吃过这样好的。吴伯也来尝尝罢?” 吴伯说不过他们,只好悻悻地回自己房中去。一边走一边纳罕:明明之前跟晏无师一起来借住的时候,沈峤的饭量极小,镇日吃点清粥小菜就饱。怎么最近食量变得跟阿轻这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孩子似的? 诗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说大火星向西移动,预示着天气將由盛暑转凉,需要添置秋冬的衣服了。于是到了中秋,吴伯便开始准备换季的衣服。他将整间院子的每个房里扫荡一遍,竟搜出不少晏无师的衣服。这种东西,按理是该烧给衣物原主人,好令他在那个世界也有秋、冬衣可穿的。吴伯有些心疼,但想想这屋里也没人跟晏无师一样尺寸;沈郎君的个子虽勉强能穿上,但这死人的东西多少还是沾了些晦气,谁知道别人会不会忌讳。于是在院子里点了一堆火,一件件地烧了起来。 沈峤闻见烟味从屋子里出来,他从小是节俭成性的,浣月宗这暴殄天物的做派看得他眼皮子直跳,忙道:“要么先别烧了?我看这冬天的斗篷什么的,好像我也能穿得上…”吴伯看他丝毫不忌讳,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便把手上没来得及烧掉的几件衣服呈上,道,“那沈郎君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不需要的再吩咐一声我拿去处理掉。” 沈峤接过衣服说“我看看”,便走到自己房里。一关上门他就开始懊悔:现在他毕竟借住在别人家里,下人再怎么浪费也轮不到他来管教,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逾矩,一边腹诽道“这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啊”。他看看晏无师留下来的衣服,不必说自是些上好的绸缎衣料,甚至有一件葱白色羽纱面白狐狸皮里子的鹤氅[7],只这一件衣服怕是就能抵得上玄都山上下一年的伙食费。沈峤将什么冬天穿的貂裘、鹤氅都叠起来收进柜子,床上却还留下一件晏无师日常穿的浅水青色袍子。 他轻轻将这衣服拿起,却闻得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从衣袖中发出。 自汉武帝灭匈奴、使张骞通丝路,及东汉光武帝伐南越拓宽疆域后,西域及南越香料源源不断涌入。是以魏晋南北朝从皇室到贵族男女都盛行熏衣佩香,比如名臣荀彧便自制“荀令十里香”,香气馥郁,能萦绕三日不绝 [8]。晏无师出身南朝士族,于香道一事上自然也不逞多让。不过他不怎么喜欢时下流行的花果香型,觉得太过浓郁;而是偏爱味道稍淡的木香,他常用来熏衣的香丸便是以雪松、乌木为主料,辅以龙脑、广藿香与安息香,最后添入佛手柑与天竺葵而成。初时给人印象并不强烈,却留香悠远,若即若离,闻过一次便使人难以忘怀。[9] 沈峤再次闻到这味道,只觉得浑身一震,骨头也酥了一半。二人几年间耳鬓厮磨,每次受伤都是晏无师将他抱着回去;之前中了相见欢之毒,他的嗅觉并不敏锐;清除余毒之后五感恢复,自然很熟悉晏无师身上的熏香。与这气味相关的记忆里,沈峤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一是二人从渭州取道岐山去往长安,在凤州城被合欢宗诸人围攻;二人都受了伤跑到山里,沈峤实在走不动路,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断后;对方笑说“桑景行看你这样还不连皮带骨吞下去”,便将他背在身上,翻过一座山去破庙躲藏;二是在试剑大会被狐鹿估打得吐血、对方欲下杀手时,晏无师横空出现将他掠走,抱着他从青城山一路脚不沾地跑到遂州。 现在回想起,自己这么大一个成人,也难得晏无师或背或抱,脚下还能走得平稳无比。每当沈峤靠在他身上,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仿佛置身于清晨浓雾弥漫的雪松林中;又似有一缕木料焚烧后的味道,就像小时候下雨天坐在山上道观的门槛上,看殿前的香炉四周缭绕的青烟溶入无边丝雨,心中充满安稳和平静。 习武之人,即使日常睡眠中也会分出一丝心神留意外界;但那些时候自己趴在对方身上,被这温暖而安心的味道环绕,竟是毫无防备睡着了。 这熟悉的气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打开了记忆闸门上的开关,令那些印象渺茫的往事如上游河水般滔滔不绝涌出。 幸好在这时候,阿轻来喊他用晚膳。沈峤便将这衣服随手一团,丢在枕边。 今日是中秋,阿轻做了许多好菜,说要请大家贴秋膘。吴伯一边帮他端盘子上桌来,一边念着:“鳝丝浇冷淘,白切羊rou,砂锅鲫鱼汤,凉拌秋葵,芝麻胡饼…我说,怎么尽是些热性的东西?” 阿轻嬉皮笑脸地说:“反正一会还要吃西瓜的嘛,一冷一热正好中和掉了。” 鳝丝用油煎得焦脆,羊rou甘肥而鲫鱼鲜嫩,令阿轻这样的rou食爱好者大快朵颐;吴伯上了年纪,平日不怎么吃rou,这一日也是禁不住诱惑吃了好几口;这些菜多是沈峤喜欢的,自然吃得极为香甜。 三人吃完饭,阿轻端上切好的西瓜,践行他的冷热中和理论;沈峤却想起一件尴尬的事,只能无奈推却了。 所为何事?原来,沈峤此时怀孕五个月有余,胎儿已经长到木瓜大小。外面穿着宽大的道袍,在吴伯和阿轻面前还勉强能够遮掩,自己的身体却根本无法忽视它的存在:zigong增大,自然而然地压迫到位于下方的膀胱,若是晚间多饮了水或者吃了西瓜,他夜里便要起来三四次之多;而若是忍住不去,便接连影响到位于膀胱之后的精室。[10]那日和晏无师欢好之后,他也去查了些医书,知道后xue被对方手指按压过、令自己欲仙欲死的那一点是正在精室所在。他前几日有事外出,在街上不便如厕,于是遭了大罪:前边的尿意尚且可以抑制,但后xue那一点被涨大的膀胱挤压,每走一步路都麻痒难耐,只是堪堪从市集走到家里都差点令他丢了魂去。 阿轻乐得一人独吞一整个西瓜。三个人赏了会儿月,便各自回房歇下了。 沈峤练的《朱阳策》功法本就属于阳刚一路,再吃了些性热的食物,这夜自然是相火亢进,欲望勃发。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自己孕期这副yin荡的身体:下身永远湿漉漉的,不是花xue被磨擦泛着yin水,就是后方被刺激从阳茎里淌出清液。此时,他一边口中默念“遣其欲而心自静”[11]安慰自己,一边伸手握住阳根自渎。晏无师的衣服就在枕边,他便将头埋在其中,鼻间都是那幽深醇厚的木香,脑中关于晏无师的回忆如流光掠影般浮浮沉沉,想起那罪魁祸首当日如何花言巧语哄着他与之一度春风,自己是好一番畅快淋漓,现如今各种折磨倒教他独自一人承受。没几下就泄在了手里。 往日这么泄过一次多少能缓解一二,可今日的沈峤下身欲念不减反增;他越想越气,心头火起,抓起那始作俑者的袍子就站了起来,拉开衣柜赌气般用力掷进角落。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他忽然瞧见柜子角落放着一个眼生的包裹,印象中和似乎是自己带来的,却又完全想不起里面装的什么。沈峤将它打开,包中物品一一展现在他眼前,却赫然是一册春宫图、一盒脂膏以及一柄玉势。他这才想起中元节那天在市集上半推半就买下这yin物的经历,心里涌起一阵羞愧。他面红耳赤地关上柜门转身就走。 只是他如今的身体太过敏感,加之饮食不当导致他虚火郁结于下焦,仅泄过一次根本无法满足。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沈峤绝望地躺在床上,心里万般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就留下了这个孩子。在床上夹着双腿摩擦了片刻,终究是不得解脱,便自暴自弃地走下床来,打开柜子将晏无师的衣服和那包裹里的物事都一并拿到床上。 他随手翻开一页春宫,发现画的竟不是男欢女爱;原来,当日自己回答相好之人是男子后,那对方小贩便贴心地给他选了一册描绘龙阳春意的本子,这份玲珑心思实在是令沈峤哭笑不得。只见这一页上画着一身形高大的男子仰卧于锦被之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倌再仰卧在他身上,双肘置于床上支起身体,双脚踩在对方的膝上;那高大男子的双手从小倌的腋下穿过,揉捏他胸前二点茱萸;二人下身相交之处严丝合缝,看不到半点那玉麈插入谷xue之中的春色;可二人脸上的神情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直叫人浮想联翩,倒是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之妙。 沈峤看得两腮微红,下身湿意已至,连忙合上书册藏在枕下。他现在顾忌胎儿,不敢折腾前面花xue,只想着靠后面释放一次便好。可怜他经历太有限,只能凭借着想象,再参照春宫图上的画面,先在玉势上抹了些脂膏,将亵裤褪至膝弯,双腿曲起仰卧在床上,摸索着往自己下身里捅去;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左冲右突地舂了半天,却完全进不去,便忍住疼朝里面奋力一舂;好在小贩那日看沈峤一副生涩模样,知他是初次用此物,特意替他选了一根粗细长度都适中的玉势;而且他方才看书时花xue里流出不少滑腻yin水,令他这一下顺利插了进去,除了xue口有些被撑大的胀痛感,竟然没有受伤;于是,他循着记忆里晏无师按过的位置,对着那一点直直捅了上去。 好疼! 沈峤疼得魂飞魄散。不禁疑惑起来:做这事既然这么疼,世间男子如何都靠这一点得趣? 此时若是个贯家,自然知晓这精室乃是全身上下最为柔嫩所在,若是正对一个方向硬怼则会疼痛难忍,而要轻抚慢磨方能得到好处;但沈峤对此一无所知,道家经典上又未记载男子双修之法,他只好慢慢地回想起对方那日是如何弄他的;江湖中几乎人人从小练刀使剑,手指上大多生了一层茧;晏无师却不用任何兵器,只靠着一手春水指法独步天下,因此他指尖肌肤极为柔和光滑;沈峤想着那日他修长五指插入自己体内,只用指腹上的软rou轻轻按揉自己阳心的情形,不由得心神激荡,后xue收缩着泌出了些肠液;等下身的疼痛感慢慢消散,他无师自通地将那玉势在后xue里轻轻抽送起来;每当那玉势从侧面轻轻擦过阳心,那一点便泛起酥酥麻麻的快感。 他渐渐得了趣,便不知不觉效仿起那春宫图上的姿势,一只手在下边缓缓抽动着,一只手摸上了自己胸乳;妊娠三月之后,他rufang也渐渐涨大,却还没有达到寻常女子的大小,堪堪能用一只手掌拢住;此时自己用五指反复蹂躏,直把那两点淡樱色凸起都搓至深红硬挺,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晏无师粗暴下流的亵玩来得有感觉。沈峤只得认栽:那日二人欢好之时,教晏无师一语成谶,这世上确实再也没有人比那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更能将他伺候得舒服,这究竟是什么孽缘!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伸手将晏无师的那件衣袍扯过罩在头上,此时鼻息间都是那人身上熏香的味道,方便他在脑中肆意想象:现在若是晏无师把他抱在怀里,guntang的胸腹紧贴着他的后背,正自下而上地狠狠将他贯穿,双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胸口肆虐作乱,该是何等畅快;他不觉心痛神痴:自己曾同那人领略过人世间如此极乐,令他可喜;二人历经磨难方才莫逆于心,却又得而复失,又令他可悲。如此左思右想,心中甜蜜与苦涩交织。下身堆积的快感把他推至顶点附近,沈峤不自觉地将揉捏自己乳尖的那只手向下方伸去,握住再次硬起来的玉茎上下撸动;另一只手也加快了速度,又重又急地抽送那玉势;在前后双重的刺激下,他在床上来回扭动着,蒙在头上的衣袍越缠越紧,只觉得呼吸也愈发困难;可前端和后xue里绵绵不绝的快感又让他欲罢不能,腾不出手来移开那令他窒息的元凶;他眼前如繁花乱坠般出现各种幻象:似乎他和晏无师很久之前就已经相恋,他们在去建康的马车上、在渭州城外的山洞中、在凤州山上的破庙里恣意地亲吻交欢[12];他嘴里喃喃地念着对方的名字,终于在攀到顶峰的那一刻,小腿绷直,脚趾紧紧蜷起,将一股稀薄jingye射在半褪的亵裤上,眼中也落下泪来。 他伸手将头上的衣服扯松了些,想着歇一会就起来把床上给收拾了,却因为太过困倦,就这么保持着一个姿势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阿轻照常来叫沈峤吃早饭,隔着门喊了一会没人应答,总之最近沈郎君经常睡懒觉,阿轻习惯了他晚起,转身端着食盘走了。谁知他今日睡到午饭时间还不起来,阿轻又去敲了一回沈峤的房门无果,便双手一摊对吴伯说,要么我们自己吃吧。吴伯又亲自去沈峤的西厢房外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应,阿轻便劝到,“沈郎君最近好像起得越来越迟了。俗话说,春困秋乏。我看,不如就让他睡吧。后面几天应该多吃些羊rou补补…” 吴伯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胡说些什么,沈郎君是练武之人,哪里会这么容易乏。我看是你这个兔崽子想吃rou是真!也罢,我进去看看。你自己先去吃吧。” 说罢,推开门走到沈峤床前。只见他头上蒙着一件衣服,将蚕丝被随意搭在身上,双腿光溜溜露在外面,亵裤也不知何时被他蹬掉,团成一团踢到床角;吴伯担心他把自己憋坏,赶忙将那衣服从沈峤头上取下来,只见他双颊闷得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痕;吴伯定睛一看,这衣服不是别的,正是那日自己准备扔掉的晏无师的袍子!他又将亵裤拾起,上面隐约传来一股腥膻气味。 此情此景,吴伯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楚:自己当日在谢府中初次见晏无师带着沈郎君回来养伤,看着从未对他人假以辞色的主人对沈郎君大献殷勤,沈郎君面上烦不胜烦,实际对主人伤势却极为关注;以他年过花甲的经验,两人的相处说起来不冷不热、忽近忽远,实则更像情侣间暧昧阶段的打闹斗嘴。晏无师死后,连他这样不常伺候左右的下属都难免黯然神伤;那么沈郎君本就与主人朝夕相处,情愫暗生,如此这般天人永隔,他又该是如何痛彻心扉,以至于夜深人静还抱着他的衣服苦苦思念? 吴伯想到这里,自己也难受地几欲掉下泪来。他打开窗户给屋子透了一回气,看沈峤呼吸平顺,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便给他略收拾了一下床上的狼藉;又让阿轻留下一些午餐的蔬食,放在沈峤屋里的桌子上拿竹罩子盖着,等他醒了可以立刻吃上。只是给他掖被子的时候,沈峤是平躺的姿势,这一下便能清晰地看出他小腹的隆起;吴伯只当是自己是老眼昏花,走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联想起沈峤近一个月来猛增的食量和越来越久的睡眠时间,心头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