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忽略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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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吐得厉害,一直到第二天,那种反胃恶心的感觉依旧环绕在喉咙口,时不时就会涌出呕吐的冲动。 出现这种情况的人不止他一个,皇城司的三百勇士,还有其手下的普通士兵,林林总总加起来,近两三千骁勇善战的殷商勇士,上吐下泻。 这些人从京都一路南下,算算日子,抵达边境已有月余,不可能水土不服。若说瘴气,他们并未被派遣入森林,身上也没有斑疹、溃烂等症状,可能性也不大。 皇城司勇士都是从殷寿手底下千锤百炼出来的,他们手下的士兵也都是朝歌、殷都守城军中选拔出的精锐。可以说,这两三千殷商勇士都属于殷寿的心腹,是殷商最锋利的武器。 殷寿一向治兵有方,军中规矩森严,这样突如其来的病症,最有可能是被敌军间谍偷袭。 当天早上,得知情况的殷寿震怒,宣布彻查到底。 兹事体大,殷郊也顾不得与父亲较劲,主动请缨,查明真相。 深夜,殷郊在帐外空地徘徊,了无睡意。他的思绪一半放在帐中的姬发身上,对方几乎吐了一天,面色憔悴,好不容易才睡下;另一半停留在查明真相上。 今日白天,军医忙得焦头烂额,最终将发病原因指向食物中毒。殷郊已派鄂顺、姜文焕彻查出事的营帐与伙房,控制住数十名人员,此刻尚在上刑审问。 这件事其实来得蹊跷。大规模的食物中毒,原因无外乎环境、食材和人。环境不必多说,粮食也皆是后勤从大理、剑南、黔中等地的粮仓一路护送过来,况且,若是粮草有异,中毒的岂会只有皇城司将士? 最后再说人。目前的大营驻扎在连绵的三个山头上,山脚一直有士兵看守与巡逻。殷寿治军严厉,尤其在反攻的节骨眼,任何进入的人都必须经过严加盘查,令牌文书稍有不对,格杀勿论。 不是外来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细作一直潜伏于军中。 那么,他或者他们会是谁?又潜伏于哪里? 殷郊首先排除伙房。这里虽是最有嫌疑的地点,但皇城司将士作为部队精锐,吃的、用的都属于上乘,其伙房中忙活的士兵也皆是从朝歌带着南下。若是其中有细作,岂会到现在才动手? 第二天清晨,审问了一晚犯人,眼底乌青的姜文焕传来消息。殷郊的猜想果不其然得到证实,伙房无一人有异。 很好,范围又缩小了。殷郊压下心中的雀跃,略微沉下心,继续往深处思考。 此番中招的人不计其数,毒物可不是几包粉末那么简单。开战在即,军中各路人马均忙得不可开交,能有时间进入伙房区域,带着东西不被怀疑的人,就只剩巡逻队与杂物兵。 那他们又是如何下的手?究竟将毒下到什么地方,才会让计划万无一失,让所有吃过饭的人都中毒? “殷郊。” 这时,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沉睡一整晚的姬发醒了。 殷郊停下脑中的思考,坐到榻上,将起身的姬发半抱在怀里。 “还难受吗?” 姬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好了一些。” 殷郊怎会看不出他的勉强,但也未拆穿。他亲了两口姬发苍白的脸庞,又唤人送进一直准备着的粥和汤药,亲自喂他。 白粥寡淡,但对毫无胃口的姬发来说,反而有吃的欲望。可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不知是用什么药材熬制,姬发一闻到药味就犯恶心。他心知不能讳疾忌医,用手略微掩鼻,一口气喝下去。 过了半晌,姬发感受着口中的苦涩,勉强打起精神,问殷郊查的情况如何? 殷郊亲密地搂着他,将得到的各项消息和自己的思考详详细细说完。 姬发沉思一会儿,轻轻点头,随后又轻轻摇头,“你忽略了一个地方。” “哦?”殷郊略微愣了一下,重新回顾自己的思路,但也没发现哪里有疏忽。 姬发伸手指了指自己,道:“自安营扎寨后,我一直与你在一起,吃的是主帅的小灶,从未吃过其他伙房的东西,现在却也跟着中招……”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殷郊瞪大双眼,下一秒,与姬发异口同声:“是水。” 这默契也是没谁了,姬发扑哧一声笑出来。 殷郊也眼含笑意,低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果然,你生得机敏灵活,总能注意到被我忽视的细节。”人离不开水,不管是饭还是菜,只要用过水,那细作的毒就像战场上的弓,箭无虚发,直中所有人的身体。 “是啊。”姬发扬起下巴,骄傲道:“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这副故作得意的样子可爱极了,殷郊眼神变得幽深,捏住他的下巴,落下一个凶狠的吻。 两位俊朗的青年将双唇紧贴,火热的双舌搅动在一起。这本该情意绵绵,缠绵悱恻的一幕,却在下一秒迅速变样。 姬发感觉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重新向上涌动,反胃的冲动根本阻挡不住,连忙推开殷郊,侧过头,对着新的痰盂,将不久前吃下去的东西一口气吐了出来。 …… ………… 原本温情脉脉的空间一下变得奇怪,只剩下令人难为情的呕吐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姬发吐完,觉得欲哭无泪,哪有亲到一半就吐的人?虽然他心底笃定殷郊不会有坏的想法,可这种尴尬的情形下,他根本控制不住大脑发散思维。 殷郊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嫌弃他?或者……殷郊会不会嫌弃我?!毕竟全是污秽之物。 姬发用帕子擦干净嘴,不愿去看殷郊的神情。他感受着口中苦涩的胆汁味道,闭上眼睛,试图逃避现实。 “唉。” 殷郊轻轻叹了口气,姬发的情绪一下被调动起来,嗯?叹气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真嫌弃我吧?姬发攥紧被子,心说,我也就是随便想想,他敢! 姬发怒气冲冲睁开眼睛,就看到殷郊一脸心疼的表情。刹那间,姬发的心一下就软了,我怎么能质疑殷郊对我的感情呢? “别担心。”他将脑袋重新靠到殷郊坚实的胸膛前,亲昵地蹭了蹭,“只要坚持喝药,再过几天就好了。” “可这药看起来毫无效果。”殷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提高声音,“我早说该让医师号脉,你却一直推辞。” 几千人同时发病,军医忙得不可开交。姬发不想兴师动众,白白浪费人力,第一次吐过之后,他便和其他将士一样,服最普通的药。 但更主要的是,姬发心中存在一种以身作则的责任感。他身为千夫长,自上次冀州一仗后,手下管着两千人,这回的食物中毒,队伍里也有几个百夫长和其他数十名士兵中招。大家都在受苦,他怎么能一人泰然享受优待呢? 殷郊知他心系手下的士兵,叹了口气,再次做出让步:“过了今日,若汤药再无效果,我就是绑,也得让军医给你把脉。” “好。” 姬发主动握紧殷郊的手,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容。 一刻钟后,重新打起精神的姬发换好战甲,执意与殷郊一起出门。 事发的伙房位于大营东部的皇城司三号与四号中军营,离河流远,因为靠近山脚,大部分用水都出自临时打出的井。昨日事发后,殷郊迅速派人封了两座营地,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包括杂物兵与巡逻队。 殷商军队等级里,中军营共计五千人,保持战斗力的正规军近四千左右,另外,辅佐的巡逻兵两百人、杂物兵三百人。 前面有说,殷寿治军严明。即使小如杂物兵,身上也烙有自己的编号,一旦安排好营地,就不会轻易更改。除了不受殷寿控制的北方大军与各地守城军外,殷商每一支军队中,都会将文字硬生生烙印在杂物兵胸膛前。这听起来很残酷,但针对某些情况,比如现在,也确实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同时,根据调查的亲卫所说,事发前三天,在水井附近巡逻的一直是第三、第四小队。这使得范围再次缩小。 殷郊下令,将当时巡逻的两支队伍与未中毒的杂物兵通通分到水井旁的营帐,严加看管,不准送任何吃喝的东西进去。 人的生存离不开水。现在,只需盯梢,这几十人中有谁不敢喝唯一的井水。 可这样大张旗鼓的行为,任谁也知道自己是被锁定了,即使是细作,也会冒生命危险故意喝水。鄂顺甚至私下和姬发说,这是打草惊蛇。 “不。”面色苍白的姬发摇头,“是瓮中捉鳖。” 井水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瓮是旁边的森林。对方能潜伏进军中,实力一定非同一般,殷郊命森林附近的守卫假意放松警惕,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因为,对细作来说,无论喝不喝井水,都是死路一条。殷郊明显已经锁定住范围,若是不喝,暴露身份,迎接他的将是严刑拷打和死亡;若是假意饮水,先不论没有医师救治会不会死,即使侥幸活下也难逃一劫,说不定还会被心狠手辣的主帅杀鸡儆猴,一刀斩首。 但逃跑就不一样了。军营驻扎在山头,四周都是延绵的森林,找人如同大海捞针。且安南军队于岭南步步推进,只要往东走上五六个时辰,便能去到平原,与安南军队汇合。 殷郊的计划很明显,约等于明晃晃的告诉对方,这是我专门为你设下的圈套,你跳还是不跳? 面对两条堵死的路,和可能有一线生机的森林,你会怎么选?会不会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 中午吃饭时,得知计划的崇应彪不屑一顾,直截了当的说:“兜这么大圈子,就为了查几个人?那还不如全杀了。反正他们都有嫌疑,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可也太过残酷。另外四人神色各异,但大都不像赞同的样子。 其中殷郊表现得最激烈,眉头紧锁,以上位者身份要他闭嘴。 崇应彪转开视线,对他心慈手软的样子嗤之以鼻。对待细作,就该心狠手辣。 下午,看似风平浪静的营帐区域传来动静,有几个喝了井水的士兵肚子痛,并伴随着不停的呕吐。 殷郊命人带他们去医务处,治疗后严加看管,恢复后送去父亲营帐,静候发落。 他故意将下命令的声音提高,就是想告诉营帐中的细作,即使装病,也绝不过不了主帅那一关。想活命,只有往森林里搏一搏。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一个人影从营帐里溜出,轻手轻脚往守卫最少的森林方向跑。 殷郊眼前一亮,迅速派人跟随,于距离森林半里外成功抓获。 审问的刑室内,只有窗户隐约透进两缕亮光。殷郊命人点起火把,将鬼侯剑往桌上重重一拍,那逃跑的小兵顿时身形一抖。 他看起来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浑身发颤,声音带上哭腔,说着勉强算流利的官话:“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呵,你不敢?” 殷郊讽刺一笑:“你这细作害得军中几千人受苦,罪大恶极,大难临头还想狡辩。” “小的、小的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见这小子还想抵赖,殷郊便知不用刑是不行了。 他轻轻挥手,便有两个亲兵抬上长板凳,将小逃兵按倒,强行扒下军服,只留一套里衣,另有二人手中各拿着一条长长的竹板,准备上杖刑。 行刑前,殷郊严肃道:“不必再装,听口音就知道,你并非普通商人,一定与安南脱不了关系。” “我、我、我……” 见他还是吞吞吐吐,殷郊身旁的姬发也按奈不住,骂道:“你什么你?趁早招了。” 殷郊也略微提高声音:“快说,谁指使的你,军中可还有同伙?现在说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如若不然,待我将你扭送到父亲面前,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听这位俊朗不凡的大人说出“父亲”二字,小逃兵终于明白他的身份,传说中主帅唯一的儿子,世子殷郊。 再想想他话里的意思,小逃兵的身体顿时抖得更厉害,军中谁人不知元帅的手段?光是左胸前烙下的文字,简直叫他痛不欲生。这种痛苦不止来自身体,在心理上,更是一辈子难以痊愈的疮疤。 于是,小逃兵看着身边四位高大冷酷的殷商战士,还有其中两个人手上长长的竹板,稍微咽了咽口水,感觉屁股快要开花,连忙哭喊道: “我说!我说!我说!” 见这安南刺客被最简单的杖刑吓得屁滚尿流,殷郊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不管是不是装的,安南人还真是胆小怯弱。 不过,至少离下毒真相,越来越近了。他与姬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 岂料下一秒,那小逃兵说:“小的是苗人!” 殷郊与姬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