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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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第二天得知了保姆的死讯。 大概是不孝的儿子喝醉了酒回家翻钱,被晚出门的她发现,双方发生了争执,情绪激动之下动手杀了人。 这个世界总会有很多这样的事,人们往往轻易死去,在邻里乡亲的七嘴八舌间过完一生。 降谷正晃甚至没回家一趟,新的保姆在第三天报道,只有你弟弟会扯着你的衣角,小声地问,“jiejie,桐生阿姨不会再来了吗?” 是的,保姆是有姓名的,但思来想去居然只有降谷零记住了。 你包住他的手,不同于几年前的无措,现在的你冷静到有些冷淡,“人死了就是死了,死去的人在活人的世界里没有容身之处。” 你弟弟的下垂眼湿漉漉的,看上去很是失落,于是你又补充道,“有些活人也没有容身之处,不用介怀。” 有地狱笑话的嫌疑,好在你弟弟习惯了你这样,他提起另一个话题,“我之前和hiro约好要去抓蝴蝶。” 你面无表情地望向他,然后呢? “jiejie也一起去?” 没事叫姐,有事jiejie,他明显知道你不想出门…… 可是这小子吃准了你,“jiejie不是正好缺灵感吗?出去写生嘛。” 他晃了晃你的手臂,小孩子耍赖似地把你往画室扯,你很想说你欠缺的灵感并不能从大自然中获取……况且就你作品的精神污染程度来说缺少灵感说不定是件好事……但总归你同意了。 你把画具画板捆得扎实,挂在你弟弟背上,“你背。” 他瘦小的肩膀被往下压了一截,表情僵了片刻,想着不管怎么说你愿意出门就是好事。 ……他其实很担心你。 你从储物柜里翻出网兜和折叠桶,想方设法地也挂在了降谷零背上,后面的东西体积不小,让他像只背着壳的蜗牛。 你丝毫没有姐弟情地笑了。 小猫已经等在你们家门口了,你顺理成章地将自己手上唯一负担——水杯,塞到他怀里。 他没有异议,老老实实抱着那碗口粗的保温杯跟在你后头。 也不知道降谷零他们把地址选在了哪里,你们往北边的小路走,周围的树木逐渐多了起来,坡也开始变抖。 体力不足的你累了,而背着负重的降谷零,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收缩紧绷的肌rou打着颤。 你决定不给你弟弟增添负担,转而拉住了小猫的手。 小猫的耳朵红透了,被你握住的那只手僵硬地回握住你。 小孩子的手软乎乎的,于是你又捏了一下。 这下他的脸也红透了。 降谷零从后面抓住你俩的手腕,将你们分开。 “不要欺负hiro啊。” 那双与你肤色一致的手没有松开你,你们仿若生来就是一体。 诸伏景光小幅度地摇头,用手语比划——我没关系 可你弟弟又说,“走不动的话,就牵我吧。” 逗也逗过了,你收了心,降谷零被汗浸湿的手心沿着你的手腕下滑,稳稳地与你干燥温暖的手相牵。 小猫抱着保温杯,湛蓝色的猫眼呆呆地望着你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 在你耐心耗尽之前,你们总算到了。 你把画具从降谷零背上取下,接着就像卸磨杀驴那般一拍他的肩膀,“玩去吧。” 你弟弟精瘦的身体晃了晃,耍赖般靠着你的腿坐下了。 你夹好画板,展开你的小马扎,才又推了推他,“不去玩吗?小猫在等你呢。” 你弟弟的汗糊到你腿上了,怪恶心的。 降谷零晃晃悠悠地爬起来,神情恍惚,“hiro我们去抓蝴蝶。” 你欣赏了一会猫扑蝴蝶,才展开你的便携水彩板,你难得不想再画你的梦、那些或是冰冷诡异或是灼热扭曲的意向。 你的世界离死亡太近了,离永生也太近了,很难说是什么让你走到了这一步,或许你只是想让你弟弟活下去。 阴影仍旧笼罩在降谷零的头顶,如果你不及时找到破局之法,他迟早会像你们的母亲那样,轻飘飘地死去。 ——绝对不能接受。 你看着在林间玩闹的他们,提起画笔…… “为什么我是猫啊?” 降谷零指着画布上在溪边探抓扒拉鱼的暹罗猫与你大眼瞪小眼。 “不好吗?” 你微笑着。 树影婆娑,布偶猫的眼睛被阳光照得熠熠生辉,前趴后抬狩猎姿态,专注地盯着翩飞的蝴蝶。 诸伏景光用手语说,画很好看。 他很快又问——为什么没有你? 因为你不属于这里,你不属于那些美好的阳光、蝴蝶、小溪。 降谷零来了劲,抓起你的画笔,蘸了颜料开始往画布上糊,在落到实处之前小心地观察你的神色,发现你并不介意后才放了上去。 “我们把jiejie加上去。” 他们也知道未接受过训练的孩童抓不准形、把握不好光影,可能会破坏画面,因此选择了在画面的一角画上你的手。 水彩覆盖能力一般,你纵容着他们叠了一层又一层,浪费着你的颜料。画面右下角的那只握画笔的手因为颜料过厚凸出直面,看上去还有几分立体。 “现在我们都在这上面了!” 你的小狗咪弟弟满意地指着大功告成的画布,“我们回去把它裱起来。” 明明他刚才还控诉自己怎么被画成猫的,小孩子的情绪真是多变。 小猫也赞同地点头,难得主动拉住你的手晃了晃,将你的目光吸引,接着是手语的—— 【喜欢】 ———— 你的弟弟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东西。 他路过街头网球场时就走不动路,目不转睛看着那颗黄澄澄的小球在橡胶地上弹跳,扒拉着围栏网能扒出一手灰。 小狗咪喜欢亮晶晶的小球,这丝毫不奇怪。 然而一副球拍太贵了,降谷正晃这个不着家的男人多半是不会想起给你们加零用钱的,你不止一次发现降谷零隔着橱窗望着里面的球拍,咽了咽口水又主动拉着一旁的诸伏景光走掉。 没有钱啊。 你这才意识到你们相当被动,经济来源只有那个不爱你们的男人,生杀大权由他掌控—— 这很危险。 你想了想,从画架上取下一幅画裹好,联系天宫院津人。 【双生女巫(伪)】 【她一直是一对成双的送葬鸟,而画中的她就如她本希望的一样溺亡(由于缺乏异质的颜料,没能创作出更好的效果,但这也许是件好事)】 你有八成的把握他会对这幅画动心,而你有十成的把握这会将他的精神状态带向更黑暗的深渊。因此你选择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 你的弟弟正在和小猫一起看高达,被那位叫阿姆罗?雷的主角迷得不行。 那么叫Amuro吗? 安室……安室彻就很好。 ———— 默默无闻的画家安室彻,以一笔不菲的价格卖出了祂的处女作,其成熟的笔触与感染力极强的画面,让祂的名声在属于隐秘的世界里小范围地掀起波澜。 那位拥有安室彻画作的幸运儿——天宫院津人,向所有人炫耀着这幅令人充满活力的画作,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只热情洋溢地绕着画打转,他对这幅画的宝贵程度几乎疯狂,简直爱不释手。 在六月的第三个星期五,天宫院津人在画作前割颈动脉自尽。 富含氧气的动脉血呈现出玫瑰的鲜红,为这副画进行了最后的润色。 也是在六月的第三个星期五,降谷零欣喜地拆开你递给他的礼盒,对那副高档球拍——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