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校生

    半月前学校百里内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抛尸案，培林中学一位高二女生被杀害分尸，四肢竟是在新建教学楼女厕内发现。

    警方给出的说法是凶手作案现场在校外，可投资几百万的新建教学楼建设进度却因为成为抛尸现场之一而在暑假正式结束前夕就此中止。

    死者家属在校门口哭闹，女儿补课期间死在校内，要求学校领导给个说法，社会关注度很高，无数记者争相报道。

    暑假开学前自愿性质的补课被迫停了一周。

    复学后一贯早出晚归的学子和身边人个个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新建教学楼警戒线外各人避之不及，校园里氛围浮郁躁动。

    “你听说了吗？那个分尸案。”

    见面开口的第一句，全是这起头。

    老师的口头警告“禁止讨论”只起到耳旁风的作用，刚签署的安全责任书也成心头废纸一张，少男少女正是好奇心旺盛时期，私密讨论群里迅速盖起高楼，网上各种案件分析神贴在群里流传，消息总是响不停，99 封顶却并不意味着讨论休止，永远有人忍不住点进去，适时接上几句，为这热度添砖加瓦。

    “这几天我妈都不敢让我自己一人上下学了，专门从国外赶回来准点接送，分明才一公里的路程而已，人来人往的，能有什么危险，搞那么紧张，本以为想偷偷在学校排话剧晚点再回家的机会都没了，争取了一下，可以匀出一小时。”

    一段长语音，在飞速刷新的信息里格格不入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人点开听过，回复者众多。

    只因为语音发布者的头像一瞧就昭然若揭，是从初三到高一蝉联两届的培林中学最受欢迎女生，麦思琪。

    现状是，无数人喜欢她，想接近她。

    “麦麦，知道你认真，但话剧什么时候都能练，反正老师也放心你，从开学到现在从没催过，离表演日期还远，不急这一天两天，最近还是安全第一。”

    “谁都不想变尸块吧？咱们还是放学就尽快回家。”

    “是啊，现在这情况，大家都得等凶手被抓到以后才能安心。”

    麦思琪：“那要是杀人犯一直抓不到，我们的话剧就不排了吗？我昨天费了好大劲儿才和我mama说好每天晚回一小时，排话剧本也不是我想揽的差事，你们非推举我才勉为其难，要是我没什么号召力，大家都不想排，我还是明天就去跟老师说我难以胜任赶紧退出好了。”

    群里话题很快由杀人抛尸案转移到话剧到底排不排的问题上。

    不相干者潜水看起热闹。

    显然麦思琪的强硬令参与者都不再反对话剧排练，个个点头称好，哄起麦思琪，说没了她可不行。

    麦思琪将手机扔桌上，坐在餐桌对面的章决看着她笑起来，标志性的虎牙很好看，一派少年清爽气息，“怎么了？是谁又惹我们琪宝生气？”

    麦斯琪抱手，脸上漏出些许怒意，“章决，你说他们烦不烦啊，我都牺牲自己的宝贵时间来帮他们排话剧了，他们还在那推三阻四的，搞得好像是我上赶着。”

    她是大小姐，向来只有别人对她言听计从，没有她上赶着求别人的时候。

    喔，或许有吧，追戚弈止。

    那是她乐意。

    章决熟门熟路把挑了鱼刺的鱼rou盘子端到麦思琪跟前，看她吃上才哄，“既然不开心就不排了，明天我去帮你和老师说。”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没了我，他们根本排不出来，都答应好了，我说一不二的，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麦思琪咀嚼着鱼rou，恹恹的脸上有些小得意，“不过我刚才用不排了吓唬他们，很有效果，今晚的排练继续。”

    章决突然一笑，她倒有招，爱使小性子，也有那个资本和实力，专拿人软肋。

    “那就继续排着玩玩。”他说。

    “我这次可比上次认真，上次乱搞搞都能得奖，这回不得努力在校级比赛里争个第一呀？”麦斯琪夹鱼rou的筷子一顿，“对，一定要拿第一，然后代表培林中学去参赛，这次的市艺术节，我要让戚弈止对我刮目相看，免得他总觉得我上次拿奖名不副实，认为我自那以后居功自傲每天游手好闲。”

    “你和戚弈止，到哪一步了？”章决脸上还是笑，张口轻描淡写问。

    麦思琪低头吃鱼，“就那样呗，不过啊，他上回答应我了，如果我真能拿第一，他就给我一个很棒的奖励。”

    “很棒的，奖励啊，是什么？”咬字很重，带上不爽的嗤笑。

    她没听出他的咬牙切齿，只当他闲来听八卦。

    她和章决，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什么都不瞒他的。

    何况章决和戚弈止关系也不简单，父母相识，他俩是被言语里互相攀比着长大的，想瞒也瞒不住。

    喜欢上戚弈止的第一时间，章决就知道。

    但这个最棒的奖励，她也说不好究竟是什么，戚弈止没给她准确的说法，她猜一定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做我男朋友吧。”她抬眼看向章决。

    瞳孔里的章决神情一滞，一向聪明的人却反应慢了半拍，双瞳都似乎在震，亮了，“什么？”

    “我说，如果那个最棒的奖励是让我心想事成，戚弈止会答应做我男朋友吧。”少女的眼底浮现粉色泡泡，没深究他眼神中含义。

    对面的章决却是一瞬间如坠冰窖。

    主语错了。

    事实是，他想错了，还以为女孩上一句话是对他说的。

    彼时，麦思琪不在群里发消息，群里话剧排不排的讨论告一段落。

    下午的第一节课，高中部教学楼弥漫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息，教师仍在讲台上演沉浸式独角戏，一段视频却正在被点击上传。

    视频上传缓慢，低头看向桌下手机屏幕，拇指飞快打字，“喂，大家，这不是高二9班刚转来那个女生吗？你们有印象没有？”

    *

    晚上十点二十七分，涂音起身离开靠窗座位，利落单肩挎上黑色书包在众目睽睽下离开教室。

    “站住，涂音，离下最后一节晚自习还有三分钟。”

    走廊上涂音黑直及腰的发甩动，一阵狂风吹乱颊边几根发丝，拂在她厌世脸庞，校服下看得出她身型消瘦而高挑，领带飞起来，她像暗夜里的妖孽。

    齐刘海，自然眉形下一双眼很冰，漠视一切的冷性，却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很妖气，模样吸引人，却周身散发一种万万不容接近的疏离。

    像无声警告，我很危险，别靠近。

    眼神投过来，像蛇一样绞紧，呼吸一滞。

    和她对视气势会莫名地弱，自然而然，没道理。

    “没关系。”

    “什么？”麦思琪身侧捏紧追人未来得及放下的银色钢笔，站在教室后门透出的光里。

    “马上就打铃。”

    涂音面无表情继续，“在我走出校门之前。”

    天边一道白光闪烁，突然一阵雷鸣。

    轰隆隆！

    乌云齐聚，天穹之上顿时遮云蔽月。

    整栋教学楼突然间惊闹，高二9班教室里喧嚣起来。

    麦思琪顾不上涂音，扔一句，“打铃之前不能离开教室！快回到你的座位，不然我就按校规办事，记你逃课。”

    涂音无所谓，“随你。”

    转身就走。

    从没有人敢这样无视她的警告，麦思琪不满哼一声，转身走进教室，又一声雷鸣响起，她吼，“安静！”

    顷刻间暴雨如注。

    教学楼楼道，声控灯因雷鸣骤然全亮，涂音迅速迈下楼梯，培林中学标志性校服蓝黑百褶裙荡起裙摆。

    小腿修长漂亮，人则狂风一般一略而过，教学楼下，急匆匆消失在黑色暴雨里。

    高二9班教室在二楼，特优生则齐聚四楼，戚弈止刚从教学楼北侧楼梯走上来，冷袭的狂风吹散他身上刚染上的烟味，嘴里嚼着薄荷味口香糖，抽烟后习惯性就丢嘴里，眼神散漫无意地往楼下一瞥。

    一眼瞧见个在黑色暴雨中狂奔的女孩。

    未来得及定睛看个真切，人跑进教学楼通向校门口林荫道绿得发黑的树海之中。

    风雨大作。

    疾风卷动树叶沙沙。

    戚弈止收回眼神，走进一班教室。

    最后一节晚自修从没老师坐班，全靠各班班委自主管理纪律，一般来说多数学生都自觉，即便要约束也不是难事，口头警告无用就记逃课，第二天告知老师后自会处理。

    底下的班级不清楚，一班全是特优生，足够自律，更无人在意一个人的去留，现在他们的眼底是下一次考试的成绩和排名，争分夺秒不肯分心。

    戚弈止改回国籍后代表国家参加完世界游泳比赛，靠天赋轻轻松松拿了个金牌，紧接着就安心回国念书，以优异成绩考入培林中学特优班，教师办公室随口一应当上一班班长，拥有了晚自修偷溜放风却无人告发的特权。

    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他身上，多是羡慕佩服，不信世界冠军能滴水不漏深藏功与名也是事实，可他入学后每天悠闲得厉害，似乎对什么都不大上心。

    态度足够散漫，散漫到所有人都觉得他好酷。

    偏偏他越散漫，越是样样都轻轻松松拿第一。

    戚神，所有人都这样叫他，广而告之他的无所不能。

    样样优秀可从不摆谱的爷，对谁都一视同仁，他这样的男生，自然迷妹也众多，情书告白接到手软还有礼貌对人浅浅地笑一个，总是懒洋洋好心建议说，“可以的话，下次就去给别人送一份，你看，我这儿好像没位置放了。”

    拒绝够利落，可被他拒绝好像没那么难受。

    毕竟他说的是事实，他这种人，原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拿下的。

    想得到他，真不知要废多少功夫，能得到他的人，也任谁都猜不透究竟会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