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忌日

    萧懿刚刚奇奇怪怪的，一句话也不说就不见了，陆庭绵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在楼梯口又看见他了，他低着头站着，陆庭绵从他身边经过被他抓住了手腕，陆庭绵被迫停下来看着萧懿。

    萧懿现在思绪很复杂，他母亲五年前就去世了，明天是她的忌日。

    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从此再也没有mama了，也再没有了会惯着他、会关心他起居饮食的一心一意只盼着他好的人了。

    哪怕后来他父亲又娶了新的妻子，那个女人对他来说也不再是“mama”，那个女人是父亲的妻子，仅此而已。

    想起明天就是她的忌日，萧懿总是会顺带想起她去世时的音容笑貌，对母亲的想念、失去母亲的难过与痛苦、后来者占据了原本属于他母亲的位置等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郁气难消，一个人跑到天台抽烟还碰上了陆庭绵。

    萧懿张了张口，只说出：“明天是我mama的忌日，我……有点想她，你能陪陪我吗？”

    啊这，陆庭绵心想可是我又不是你mama，我陪着你又有什么用，不过想来萧懿现在大概是很难过的，只是并没有说出口而已。

    萧懿今天帮了她很多忙，她不介意陪他一会儿，更何况，萧懿现在就像是一朵在淋雨的褐色小蘑菇，散发着悲伤又无可奈何的气息。

    “你mama……的墓在哪里？”

    “在青山墓园。”

    青山墓园离学校不算太远，走过去大概半个小时。

    “既然你想她，那我们就去看看她吧，她很久没看见你了一定也很想你。”

    萧懿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两个人并肩往青山墓园走。

    “从这里到青山墓园，一路上会有很多花，要是看见了就摘一朵，等到青山墓园应该就有很多花了，这算是送给阿姨的礼物，总不能空手去。”

    这是陆庭绵的提议，她觉得直接去花店买花没有诚意，还有就是这样可以给萧懿找点事情做，脑海里不要老是想着让自己伤心的事。

    萧懿大脑空空，陆庭绵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讲话，陆庭绵不会安慰别人，害怕自己乱七八糟说一些话反而没有安慰到萧懿。

    萧懿在专心找花，陆庭绵说得没错，这路上确实有很多不知名的花朵。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走着。

    等到了目的地，萧懿手里已经抱了一大束五颜六色的花，陆庭绵手里也有一小束，陆庭绵把两束花合在一起，可是没有东西绑。

    “萧懿，你把我头上的发带扯下来。”

    这是唯一可以绑的东西了。

    陆庭绵的发带是两指宽的二十厘米长的一条红丝带。

    萧懿听话地去解发带，他取下发带的那一瞬间，陆庭绵的头发也披散了下来，青丝如瀑。

    陆庭绵将花用发带缠好，放到萧懿母亲的墓碑前。

    这束花看着是有些乱，可是却很漂亮，每一朵都是他们俩精心挑选的，最主要的是这是第一束由萧懿自己亲手摘的挑选的花，往常都是直接去花店订，美则美矣，却少了心意，不过是程序化的行为而已。

    萧懿想，其实mama或许也不是真的在乎花是他采的还是买的，但他确实想为mama做点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还没有为母亲做过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她就骤然去世了。

    萧懿长得很像他mama，特别是眼睛，怪不得萧懿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像他mama。

    萧懿坐在他mama的墓碑旁边，陆庭绵也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陆庭绵这样不说话就安静陪他坐在这里，没有试图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让萧懿觉得很好。

    他讨厌别人安慰自己，曾经有很多人这样做过，他们都说我能理解你的，mama走了你一定很难过吧……诸如此类的话。

    这才是笑话，你没有经历过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因此那些话只不过是出于礼貌和某种人际交往的话术而已。

    一直到天色完全变黑，萧懿才起身，陆庭绵跟着他站起来，一前一后出了青山墓园。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陆庭绵要离开时就给桂叔发了消息叫他来接她，现在已经快到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萧懿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这种悲伤并不会立马就消失，它是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陈年旧疤，会在某些时刻隐隐作痛，敷上药之后又会得到短暂的喘息时间。

    萧懿看着陆庭绵安全坐上车，终于笑着对她说：“陆庭绵，今天……谢谢你。”

    陆庭绵摆摆手，自己也没做什么。

    事故频发的今天终于结束了，陆庭绵到家后发现哥哥陆庭则居然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去干嘛了，怪不得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发消息问她怎么还没有回家。

    而陆庭则之所以还没有回来的原因是他跟着好兄弟顾兰若去教训他们班这学期转来的顾云霆，顾云霆和顾兰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过顾云霆是顾家的私生子，他母亲是夜总会的舞女，上不得台面，顾家一直没认他，但是顾云霆的母亲今年年初的时候病逝了，没办法只能让顾云霆回顾家。

    对于豪门来说一两个私生子无可厚非，但是顾兰若的父母在顾云霆这个私生子出现之前一直是圈内著名的恩爱夫妻的典范，顾云霆的出现让众人发现原来所谓的典范夫妻只不过是面子工程，私底下指不定玩得比谁都花。

    因此顾云霆就是整个顾家的梗在心头的一根刺，咽不下去取不出来，顾兰若如何不恨他，每每看到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特别是顾云霆转来盛华之后，他们俩碰面的次数大大增加，顾兰若看到他那张脸就会想起他妈是怎样一个狐狸精。

    他和顾云霆打过架，但是没有打赢，因为偏偏顾云霆也是宁折不弯的倔强性子，绝不会任人打骂，所以顾兰若也没占什么上风。

    所以特地叫上好朋友陆庭则打算揍顾云霆一顿，他是可以叫很多人一起围殴顾云霆，但是他并不想搞得大张旗鼓，到时候可能一不小心弄得“顾云霆是顾家私生子，是他顾兰若的亲弟弟”这样的丑闻满天飞，他还怎么在盛华混。

    顾兰若之前跟踪过顾云霆，发现他每周三都会去学校后巷，不知道干嘛，进去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又一个人出来，等顾云霆走之后他进去看过，巷子尽头什么也没有。

    巷子什么也没有，位置又隐蔽，一般不会有人来，而且空间狭小，顾云霆无路可逃，可不就是个绝佳的揍人地点吗？

    因此他和陆庭则两个人跟在顾云霆背后，三个人前后进了巷子，快走到尽头了，顾云霆终于发现后面有人跟着他，他猛一转头，看见是顾兰若和陆庭则，说时迟那时快，顾兰若和陆庭则一起动手，没拿什么武器，纯用拳头揍。

    顾云霆刚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处于下风，挨了不少打。

    他们很有经验的没往顾云霆脸上打，专挑肚子、背部、胸口之类隐藏在衣服之下轻易不会露出来的隐蔽位置打。

    今天可算是给顾兰若狠狠出气了，顾云霆被打得只能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像一条丧家之犬。

    顾云霆是硬骨头，死都不求饶，他并不是不知道顾兰若针对他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顾兰若看来都是错的，不，在他眼里，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是个错误。既然如此，不如沉默。

    本来顾兰若还想继续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个小姑娘突然跑出来说自己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让他们住手。

    来的那个小姑娘也穿着盛华的校服，不过胸口处没有别名牌，应该是提前被她取下来了，顾兰若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还算是有点心眼。

    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又遇上个这么多管闲事的，于是顾兰若就带着陆庭则走了。

    谢青害怕他们再对她动手，在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先溜到旁边躲起来，等悄悄看见人确实走远了才跑出来。

    谢青跑进巷子里，看见顾云霆勉强坐起来，背靠着墙，身上哪里都没有流血，可就是很疼。

    “同学，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说着谢青就想去扶他起来。

    顾云霆借着谢青的手艰难地站起来，左手从后搭在谢青的肩上，谢青扶着他去了医院，然后又是挂号又是拿药，来回折腾。

    对他这么一个不认识的人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顾云霆肋骨断了一根，需要住院治疗。

    于是谢青又是给他带饭又是给他削水果的。

    让顾云霆很不好意思，“那个……我也不认识你，这些事情你用做的，你快回家去吧。”

    谢青笑眯眯的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我既然管了这件事，就不能袖手旁观，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话确实是这样说，一开始谢青的的确确是出于好心帮他吓走了陆庭则他们，可她想去扶他起来的时候看见了他的名牌上赫然写着顾云霆三个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的人居然因为她的一瞬善念找到了！可想而知谢青是多么惊喜！

    因此本来只打算扶他起来的谢青立马改变了主意，带了顾云霆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