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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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漆漆的,一片寂静的夜晚,离火无忌站在荒芜的野外,溪边的小屋早在他离开之前烧掉了。 他再没地方去了,有手有脚,总要寻个地方生根,找个法子糊口才行。回长孤溪,继续做他的离火无忌,这是他唯一能回来的地方。 还好是夏天,离火无忌回身找了一会儿,找了个高大的树,他跳上了树,拨开叶子,半坐半躺在树干上。夜里的露水弄湿了衣衫,他没有多的衣服替换,等天亮了,还要想办法找个藏身之所。 天很暗,微微的星子,穿过了树叶婆娑,还能看见一点点光空落落的在星空闪烁。星宗有观星台,颢天玄宿常常去,他一次也没去过。 离火无忌嘲笑了一声,笑他从前不去看,现在一个人了,看着天上暗淡的星子,也看不出学问来——什么寥落,什么北斗,他都不认识。还不如给他一捆枯草,能找出些草药来。 他摸了摸肚子,咕噜,咕噜,肚子叫了几声。 斗转星移,夜里过去,离火无忌下河摸了两条鱼,还亏得他手艺不差,没盐没味,把鱼收拾干净,弄完了。 造屋子一个人干不来,脑海里有限的名单翻来翻去,仿佛也只有裕铂会不问什么借钱给他。多好的朋友啊。 离火无忌住了两天荒郊野外之后,在附近村子觅了一处没人要的屋子栖身。池塘里有青蛙,屋角有土蛇,夏天连树上虫子都多,他借来了银子,跟来了个檐前负笈,看他住的地方连连摇头。 “不行,我借你银子,我说的算,无忧,你住客栈去,我帮你找人弄地方。”檐前负笈深深吸一口气:“连阵法也帮你排好,你不是缺这个?” 离火无忌挥挥手:“不用不用——不对,阵法还是要求你弄一弄,其他的,你不如我熟悉。” 这是他第二次搭起一个屋子,当做落身的住处。说人如飘萍,他也飘飘荡荡久了。第一次搭屋子也是求了附近的人,拿了从小到大攒着的钱,那钱他是拿来等着和大师兄成亲过日子的,换了一个承他负气而走落身之处。 现在又来一遍,做得比第一次好。搭起来屋子也结实,离火无忌看着檐前负笈帮他琢磨来琢磨去,弄了个精细的阵法,搞完了,两人坐在还光秃秃的屋子里,抵着一张桌子两张长板凳喝酒,喝他们捣腾出来的屋子。 “无忌,你当真一个人住,没事吧?” 离火无忌喝着买来的浊酒,咂咂舌头:“没事没事的。”他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了,但又觉得不必担心什么,反正一日日这样过着,过到走不通,再想办法。 他只想抓住这一刻的快活。 檐前负笈回去了,留下了一些银子。离火无忌重新当大夫去,从别人那里收了药草,去从前走过的村子转悠——很多人认得他,也信得过他,他一边把脉一边陪人瞎唠嗑,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他吐光了刚吃下去的油饼,脸色难看的让别人都不敢问他什么情况。 天意真喜欢跟人开玩笑,他茫然地坐在屋子里,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想起。半天,回味过来,最后一次和颢天师兄纠缠一处,是他们告别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他没来得及吃药。 本不应该那样,他的记性一向很好,可孩子没了,他浑浑噩噩了一阵子。潮期来了,颢天师兄温柔的抱了他,有一阵子没有说话。那一刻,他就感到了空气里沉甸甸的东西,颢天玄宿问他,可有过心动的时刻? 离火无忌站起来,跑出去继续吐,没什么能吐出来了,只有胆汁和酸水从喉咙灼烧,浩浩荡荡的涌出来。 这是他第五次怀孕了,前一次还没太久,他不知道失去了孩子的期间这样一次也会中,生下这个孩子对身体是很大的负担,现在他一个人,更处理不了。 乱糟糟的,离火无忌想了很多事情,好像喝酒也没喝醒过来。当然,他还是应该回星宗,告诉颢天师兄,有这个孩子在,他还能去哪里呢?去找谁都不合适。 离火无忌趴在床榻边,下巴抵在床榻上,不想上去。他好像喝了醉不了的酒,软软烂在屋子里,不倒下也站不起来,只有无力的喘着气,证明还活着,还有一口欲罢不能的喘气。 这个孩子发作起来,叫他生不如死的挨过了一阵。厉害的时候,他连起床都想吐,喝水都吐,腿肿了一圈,裤子也显得塞满,细细的纹路从腿上蔓延开来。 他不能去采药,只能捡了日子,托附近的村民之中好说话的帮他带一些。吃食衣物药草,勉勉强强过日子,不知为何,过完了那一阵,他没有动身去星宗。 也许去了星宗就留不住孩子,那里风水太差,人也差。离火无忌一边狼吞虎咽塞东西,一边流着眼泪想,至少颢天师兄好,那个人一直宽容他,温柔的对待他,有无限的耐心。 离火无忌吃完东西,鼓起气势,擦了擦嘴,开始收拾家里那些不多不少的东西。 他把草药挑拣了几遍,考虑了几回接下来怎么养胎,生产的时候要找哪里的人帮忙——这孩子才来不久,他就把这些事当做要紧事情赶紧想了想,想完了,吃的东西又该去吐了。 他到底没去星宗。 理由是什么,只有自己清楚明白。他回了星宗,颢天师兄一定会和他重归于好,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以后不会再分开了,再也不会分开,一辈子都要面对面,互相体贴的过日子了。 离火无忌打心底里叹口气——他不知道为了自己叹气,还是为了那个好好的师兄叹气。他对着小小的一团叹气,叹着气,又默默笑了出声来。那孩子吧唧吧唧嘴巴,叫了可爱又很轻的声音出来。 外面牵了头羊,咩咩的叫了几声。离火无忌推了推木床,天气冷了,他怕冻死了羊,起身往外面去看几眼,门刚刚开了,一道人影站在外面,醉醺醺的酒气迎面而来。 离火无忌惊得魂不定,过了一会儿,半是惊疑,半是不解:“浪飘萍……前辈?” “你又生儿子了。”浪飘萍也是一样的无语:“颢天玄宿送了信,让逍遥游照顾你。你迟迟不来,逍遥游本想悄悄查一查你是不是炼成了药,服下去有没有问题。” 离火无忌拢了拢衣衫:“我炼了,只有两颗。” “两颗不够?” “我有三个孩子,谁知道他们以后要不要。”离火无忌说完了,浪飘萍一下子不醉了,他们面面相觑,离火无忌看了屋子里一眼:“我儿子,前辈要不要看一看?” 浪飘萍进了屋子里,离火无忌去隔壁放杂乱东西的屋子里看看他的羊,有气无力的咩咩叫着,离火无忌添了一把草,又锁上门出来了。 回了屋子里,浪飘萍在逗孩子,孩子呜呜牙牙的笑,不怕生人。离火无忌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低下了头,捂住脸。 他生完了,再不久,潮期又要来了。 浪飘萍喝了口酒,没说话,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浪飘萍说话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用吧。” 离火无忌说:“我要用,一下就要两颗用完,可能还不够,算了吧。” 浪飘萍看着他,离火无忌无力的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回去找颢天师兄,他不会不管我的。” “那你怎么不去?”浪飘萍问的是之前。 离火无忌嘲讽的笑了一下。 离火无忌想了很久,给儿子起了个奇怪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其实很简单好认,他本该有一个叫苍云的儿子,后来云有了,苍苍就占另一个字吧,以后还能自己找个道号不是。 儿子生下来不久,逍遥游也来找他。也许是因为他还没去星宗。 “这药还能再炼,我会为你再搜集药材,”逍遥游皱着眉,颇有些觉得他不识时务一样的嫌弃:“你再不用,就只有靠天元渡过了。” 屋子里信香弄得连离火无忌都很呛,但逍遥游还是走进来了,离火无忌早就用了些别的药,汗水淋漓落下来,他看着苍苍睡在摇篮里,天真的小孩子没有心事可想,饿了哭,高兴就笑,拉了尿了就哭,看见了他就笑。 “我知道。”离火无忌心平气和,说:“我明天就回去,带苍苍一起回星宗。你们不用再cao心。” 离火无忌抬起手,穿过淡白的发丝,层层缕缕,触及都是乱麻一样的细密,他从许多年前就明白了过来,和一个不会错的人在一起,他有多痛苦。 这个人不曾责怪他,也不宽容他,用另一种方式不紧不慢的折磨他。离火无忌恨得牙齿都咬出了血,恨得到处撞墙,却连为什么都到了那一步也不明白——不明白这体贴和宽容给了他,为何他还不能好好做人,改过自新,和颢天师兄一辈子的过下去,欢欢喜喜养他们的儿子。 “无忌……” 颢天玄宿分明很疼了,离火无忌松开了一点点手指,他怔怔的抬起目光,颢天玄宿握住他的手腕摩挲了几下,轻轻吻在他的掌心。 潮湿和热烈,在心上扭曲的旋转,爆发出看不清的颜色。 “我不想责怪你,我只想爱你。” “你只是不想说,可你依然怨我。最后你受不了了,你让我走,其实我也一样受不了你。”离火无忌怔怔看着他,手游移到他的胸口,碰不到他的心:“丹阳侯承认欺负我的时候,你难受么?我和霁师兄生下云儿的时候,你来找我,你为何不直说你恨我?如果你那时说了,我也能痛痛快快的恨你,骂你偏心你师弟,恨骂你一早把我当成恶人……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有师弟,我也能为他去死。那时候,好人只能干瞪眼,死了哭几声,我不要做那种好人——你为什么不能偏心我一回?” “无忌……”颢天玄宿落了汗珠,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你记恨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