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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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横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几天后。宁无忧一放课就偷偷溜过去找他,两人都在修真院里却比从前还见的少,一来是宁无忧地织的身份引来很多麻烦,二来西风横笑和他不是一样的课程,早入学自然不一样。 “没关系,大师兄,我就去装个样子。”宁无忧习惯了这些日子,已经没什么担心的了,他抬头夹了一块rou:“你在想什么,这两天方师长又找你了是不是?” 宁无忧的消息格外灵通,西风横笑瞪了他一会儿,宁无忧吐了吐舌头,笑道:“是白师叔说的,你看,我也没有瞎打听。” “哼。”西风横笑冷哼一声,色厉内荏就是这样子,宁无忧好整以暇的倒了杯茶,轻声道:“霁师兄那里,你们又打了一架?要不然算了,反正他也不找我。” 西风横笑提起这事来,道:“已经解决了。除非他赢了我,否则不会来找你逼逼。”宁无忧微笑着凝视他一会儿:“大师兄,你又为我cao心这些,师父肯定后悔了让我进来。” “你胡思乱想什么。”西风横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宁无忧多了些端庄矜持的风度,一天天有了好模样,不胡闹歪缠起来,看着就很陌生。 宁无忧浑然没注意这个,一起吃过了饭,他恋恋不舍的回去了。西风横笑也不送他,最近师弟招了不少事情,他要是站在旁边,过一阵子又要不像样子了。 颢天玄宿当了两个月的代课前辈,这两个月里,宁无忧循规蹈矩,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想到后来丹阳侯师兄来了,凡事都要多挑剔一番,挑剔的宁无忧日子难过,好在这位师兄也不过两个月就走了,修真院里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听说以后丹阳侯师兄还要负责星宗的纪律,宁无忧打心底里庆幸自己不是星宗的人了。 到了这时候,织云翼再问二徒弟关于大徒弟身上有没有信香,宁无忧已经熟练的糊弄起师父,今天闻到了,明天有点苗头,后天则说大师兄身上的味道都是汗味儿,说的织云翼再也不想问了。 西风横笑过了十五岁,还不是天元,织云翼要教他醉生梦死,修真院不用再呆着了。 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师弟一声。 这一年,宁无忧全然照着西风横笑的心意长大,刻满了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痕迹,聪明灵透,温柔良善,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不需要大师兄再暴力矫正身上一堆臭毛病。不会动不动就想缩回只有自己的世界,不会用牙齿和指甲当做盾牌保护自己,这世界对一个循规蹈矩又别有天赋的人打开了美丽和善的一面,如果一开始就在这样的氛围里,宁无忧身边不会有西风横笑的位置。 不能去假定这样的开始——西风横笑闭上眼睛,不情愿的声音在心底轰鸣,是谁把阿舍捡了回来,是谁许诺要给师弟一世无忧,是谁这么多年苦心积虑防东防西,就算这些都不说,师弟心里的人是谁,只有他,只是他一个。 什么狗屁天元地织,什么潮期不潮期,宁无忧就该是他的。 西风横笑收拾东西要离开修真院的事情,很少人知道,这些人里面,也没有通知宁无忧。虽然狗屁倒灶的事情太多,虽然气氛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这也是道域唯一一处四宗交流所学,也倾尽工夫打开了门户之见的所在,而宁无忧的资质注定了刀宗的武功他练不出什么东西来。 “大师兄——” 师弟挎着个包袱,得意一笑,风吹拂他们之间,吹得很远很远。 织云翼在西风横笑回到神啸刀宗之后又收了个千金少,那天,千金少换了件干净衣服,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了两位师兄。 西风横笑虽然要为了天元抡魁准备,但前面一段打基础的路,还是他带了三师弟走一段。 又过了两个月,千金少的发小也入了门,那时候叫了个混不吝的小名旺财,不过很快就改了名,叫风逍遥。风逍遥是个意外之喜,身子骨很结实,适合练小碎刀步,悟性也很好。 入门之处,宁无忧耐心的教师弟识字,关切冷暖。等两个师弟一切都安顿下来,西风横笑一边觉得他有毛病,把师弟当儿子一样养着,一边自己也没好多少,考虑着不久以后的事。 天元抡魁的事。 两人都不提天元不天元的话了,冬天到了的时候,宁无忧爬到师兄的床上,把师兄磨得勉强答应天元抡魁之后就娶他。成亲只是个仪式,他们要过一辈子,风雨不改,喜忧同舟,宁无忧一边掰着手指算着账,一边又觉得日子太难熬,仪式可以往后,洞房可以提前。 “要点脸,”西风横笑看不下去,还是骂他了一顿,宁无忧嗯嗯啊啊的听话的应着,末了,转过脸来,凝视大师兄臭着脸的模样:“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西风横笑摁住了师弟的脸,凶狠的啃了上去,手臂绕过来环住他,宁无忧放荡又热情,一点也不羞涩,急切的张开了唇,好似舒展的花瓣。 什么都是他的。 早晚都是他的,宁无忧这样想着,西风横笑也这样想着,他们都忘了许多事,也忘了未来种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是宁无忧还没有经历潮期之前的事,在那之后,天元抡魁上的惊鸿摧拉枯朽,一切都被鼎沸人声淹没,回过神来的那天晚上,千金少送他到山口。 宁无忧很沉默,他本该交代师弟好好生活,照顾小师弟,流言蜚语一定会伤害师父和千金少风逍遥,但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有低下了头。 “二师兄,你还会回来吧。”千金少不舍得也放不下心。 那个八岁的孩子同样在千金少眼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记忆,宁无忧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力量。他还会回来,但一切都不会再和以往一样了,于是他对千金少说了实话:“我会回来看你们,你要照顾好师父和小师弟。还有……多保重。” 千金少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去看你。” 宁无忧笑了,抬头看了看月光撒满的山路:“嗯,有空就来看我们吧。我和大师兄会好的。” 六岁入门,十三岁离开刀宗,存的一罐子钱,抄过的刀谱和医书,一年年大师兄送给他的那些,都不要了。宁无忧沿着月光洒满的小路,走向不再有四宗和天元抡魁参与的未来。在道域的一片荒野里,他改了自己的名字,大师兄做了渔夫,要打一辈子的船,和四宗、和别人再没什么瓜葛,一辈子过自己的日子。那他也是一样,离火近水,无所顾忌的爱一个人,他把未来的路都放在了眼前,如果大师兄不来娶他,他就去找,这些路,谁走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