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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群原本正嘟囔着诅咒简东远一家,看到简隋英醒过来,立马兴奋地扑到简隋英跟前,“隋英!你终于舍得醒啦!” 接着他手忙脚乱起来—— “要喝水吗?”邵群端着杯子问他,“是温水!” 他放下水杯又问,“要我把床摇起来吗?”等手放到摇杆上他又突然跳起来,“啊我先叫护士!”说着又跑去按呼叫铃,按完了铃又拿起个荔枝,“我还可以给你剥荔枝吃,妃子笑!你喜欢的那种!”他凑到简隋英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啦!” 他张张嘴,有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轻轻问:“你想要什么呀,隋英?” 他想说,简隋英,别怕,你照顾了我那么久,以后我也会努力照顾你的。 我会记得你喜欢什么,我会记得你想要什么。 所以求求你简隋英,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感情伤心。 简隋英静静看了邵群好一会儿。 当邵群想再问一遍简隋英的时候,简隋英终于说话了。 “想喝水,邵群。” “啊?啊!”邵群忙不迭把水杯递给简隋英,又双手柱着床边呆愣愣看着简隋英。 “隋。。。。隋英,”邵群从来没这么柔和地说过话,“你哪里难受吗?” 简隋英把水杯放下,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白花花的墙壁,呼了一口长气,说道:“我没事邵群,”他扭头朝邵群轻笑了一下,眼里闪着光,“你担心什么呐?” 邵群稍稍放下心来,他回了简隋英一个大大的笑容。“你没事就太好啦!” 邵群又继续聒噪起来,一会儿说作业太多一会儿说等简隋英好了之后要赶紧陪着自己出去玩。 简隋英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他从来不缺爱的,为什么要同简隋林去争那份实在微不足道勉强能称为父爱的东西呢? 简隋英在医院躺了很长时间。 邵群这段时间变得非常像个人起来——其实自从李蔚兰去世后邵群就一直都不再出去乱跑了,没事儿就会溜到简隋英身边儿,狗狗祟祟地,一会儿碰碰简隋英问他要不要吃东西,一会儿又揪揪简隋英头发说想和简隋英一起玩游戏。 简隋英被缠得不胜其烦,他从来不知道邵群会这么黏糊这么能撒娇,简直比他那个牛皮糖弟弟白新羽还要更上一层楼。 那时候身体健康的简隋英还可以通过打败邵群来摆脱他。 如今简隋英卧病在床,可让邵群轻松多了。就是得医院学校家里三头跑。 还好很快就进了暑假,邵群考完试立马就跑医院找简隋英去了。 简隋英脸色依旧没恢复过来,因为背上有伤,他侧身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问:“邵群,你又来找我干嘛?” 邵群蹭一下窜到简隋英面前:“我给你送暑假作业来。” 简隋英瞪圆了眼睛:“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拿作业折磨我!快拿走!” “不行!”邵群蛮横地把沉甸甸一书包作业塞进简隋英怀里,“你赶紧写完,然后给我抄。” 简隋英抱着个沉甸甸的书包闷着头不说话。 邵群觉得简隋英自从醒过来之后对着自己就有点奇怪。 他和简隋英从来都是表面上十分睚眦必报的相处模式,往常他要是敢像这样压榨简隋英的话,尽管最后他肯定会达成自己的目的,但也肯定要被简隋英拎住狠狠揍一拳的。 怎么这几天简隋英都这么。。。。文静?让干什么干什么,这让他的挑衅都失去意义了。 没被打的邵群很不习惯,又凑到简隋英跟前,“你怎么不打我?” 简隋英被突然离近的邵群吓了一跳,他稍微往后躲了一躲,“你怎么还自己上赶着讨打?”他抬起手,“要不你自己往我拳头上撞吧。” 邵群看着简隋英这幅没精打采的样子有点儿难受。 但是他是很会自我调节的。 于是邵群举起简隋英的手,强迫他和自己击了个掌。 “我给你念诗吧。” 简隋英一直记得那个午后。 邵群臭美地穿着个白衬衫背带裤,捧着个书,小心翼翼又傻里傻气地给简隋英读:“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他的病房外有几棵蓊郁的白杨树,初夏明艳的阳光穿过斑驳树影,稀稀松松地照在少年身上。 一阵清风吹过,杨树叶在风里哗啦啦地响。 简隋英怔怔看着邵群。 在树影婆娑里,在沙沙叶声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嘭,嘭,嘭。 很响。 26岁的简隋英拿着刚刚抢回来的日记本,他摸摸自己的日记本,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仰躺着看向天花板发愣。 他在过去的十三年里常常问自己,非邵群不可吗? 然后他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是啊,非他不可。 他不是没有尝试着换一个人来喜欢,也有过多多少少的情人。 但那些偶尔的欢愉就像是大麻一样,只能让他在顶峰无比短暂地快乐一瞬,接着就是更庞大的空洞与寂寥。 于是,深更半夜里,简隋英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这座城市从不缺少狂欢,即使是深夜,远处的商圈仍然是灯光点点。 简隋英看着别人的热闹,孤独地问自己,为什么邵群不会站在自己身边呢?为什么不是邵群陪着自己呢? 他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邵群了。 26岁的简隋英,见过了很多风浪,遭遇了很多挫折。 26岁的简隋英是颗被打磨得光华璀璨的钻石,靓丽而坚硬,不再会因为得不到父爱而愤懑,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动心。 可是那时候的简隋英才十三岁,知慕少艾,刚刚察觉到自己与他人不同的性向,最迷茫最懵懂的年纪。 他在梦里一个人面临别离,面临那场妄图吞噬他的大火。 挣扎着醒过来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了邵群望向自己时那双湿漉漉充满在意的眸子。 一只雏鸟在坠落悬崖时被另一只雏鸟笨拙地接住了。 从此简隋英回到风里,回到云里,终于不再囿于深渊。 他没有办法不喜欢上自己的伙伴。十三岁的简隋英太需要邵群了,他阻止不了。 在吊桥对面,他望着脚下深渊,看到邵群站在他的对面,向他伸出手。 简隋英听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哪里还愿意管这是不是什么吊桥效应,雏鸟情怀。 但他不敢说。 二十六岁的简隋英,无需依靠任何人,想要什么都敢去闯一闯,他自信有为自己扫清一切障碍的能力。 可是十三岁的简隋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敢,他不敢告诉邵群自己喜欢他,更不敢问邵群,会不会也喜欢自己。 他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也知道男生和男生不大可能在一起的。 如果李蔚兰在,他肯定会毫无顾忌地去问问自己的mama,自己要怎么办。 可是李蔚兰不在了。 所以十三岁的简隋英,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掏出李蔚兰买给自己的日记本,把所有的彷徨和迷惘,一点一点记在上面。 二十七岁的邵群终于喜欢上了简隋英,他也有能力站在简隋英身边,不管是非议也罢咒骂也罢,他都能和自己的隋英一起担着。 可是十三岁的邵群不行。 邵群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只能在日记本上看到简隋英当年的心意。 十三岁的邵群,伤了简隋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