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迷途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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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血,是那些镖师的。 他们武功平平,更谈不上有什幺名气,但直到最后一个趟子手倒在血泊里, 也没有一个人逃跑。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已是这里最后的屏障。这些最多不过只有二两七钱月例 银子的普通汉子,就在这数丈方圆之地,做了一个男儿应该做的一切。 敌人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几个黑衣人倒在这些镖师中间,凸出的双眼充满 了惊讶,仿佛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些粗手笨脚的镖师刀下。 鹰横天的人马,原来回了客栈。 他们回来的时候,想必门口的屠杀已经结束,第二场恶战,发生在通往二楼 的楼梯上。 追击进来的捕快衙役都是鹰横天精挑细选出的好手,整个孔雀郡的精英。 他们的尸体还未冷透,血也仍在流淌。在这易守难攻的楼梯狭道,足足倒下 了二十多人。 向上去的人,已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云盼情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她站在楼梯的底端,并没有跟着聂阳和慕容极 上去,而是怔怔地盯着四周横七竖八的尸身,呆立在原地。 聂阳的手握的很紧,离二楼每近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紧一分。 他的嘴里全是苦水,苦的发涩,苦的连舌头都已麻木。 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大意。丰州的安全,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真 正的亡命之徒,和那幕后cao纵全局的人,甚至是邢碎影,又有哪个真会认为在清 风烟雨楼的地头不可动手的? 他已经很疲倦,疲倦到随时可能倒下,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回到从前,回 到自己修炼幽冥九转功的那一刻,回到自己踏进浩然镖局的那一刻,回到自己向 姑父学艺的那一刻,回到所有的悲剧都没有发生过的那一刻…… 可惜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有向上走,像被鞭子抽着的驴子,沉重而缓 慢的迈上被尸体淹没的楼梯。 二楼有什幺?会不会是董家姐妹和田芊芊的尸体? 楼梯很短,不管再怎幺慢,也终有上到顶的一刻。 转过拐角后,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整条长廊。 长廊上只有一具尸体,一具站在董诗诗房门外,双手成爪,仿佛在生命的最 后一刻依然想要捏碎敌人咽喉的尸体。尸体的脸已经紫黑,五官扭曲而变形,乌 黑的血丝还残留在他的七窍之外。 他穿着玄色官衣,腰带上还系着北严侯所赐、六州通行无阻的腰牌。 如果不是这些,已经没人能够认出这就是名震中北六州公门的鹰横天。 聂阳的心头登时一阵冰凉。鹰横天的武功比起慕容极也不逊色太多,是六扇 门中一等一的好手,生平追捕重犯无数,应付毒药暗器自然也是行家。 可连他,也这样死在了董诗诗的门口。 那董诗诗呢? 聂阳用剑鞘小心的把鹰横天的尸身架到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剑柄顶 向屋门。 屋门是闩住的! 聂阳的双眼顿时一亮,拔剑挑开了门闩。 屋内没有人,至少,没有一个活人。 朝向后巷的窗户大开,屋内的陈设凌乱不堪,桌椅都翻倒在地,屏风被劈成 了两半,更加触目惊心的,是散落在床边的几块衣衫碎片。 屋内倒着两个男人,一个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一个双手还抓着分开的衣襟。 他们都倒在床边,尸体还未完全僵硬。 “是逆鳞。”慕容极捡起了床边掉落的一个龙鳞一般的精巧暗器,沉声道, “看来这两人是被田姑娘用美色所惑,伺机用逆鳞取了他们性命。” 聂阳叹了口气,脑中已经能想象出田芊芊和董家姐妹躲在这房间中的情形, 面对着孔武有力的两个黑衣男人,田芊芊故意示弱,纠缠至衣衫凌乱,两人色欲 熏心之时,靠暗器保住三人安全。 多半三人不知门外情况如何,不得不从窗口逃出。 他走到窗边向下看去,果然巷子中央还留着一只小巧的绣鞋。但除了这只鞋 子,阴暗肮脏的后巷内再也看不到别的值得注目之物。 慕容极看着屋中两具死尸,缓缓道:“这两人面生得很,看起来武功也并不 太高,能杀掉鹰大人的,绝不会是他们。” 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这次袭击的真凶完好无损的离开了,是去追踪逃 走的三个女子,还是重新隐藏回了暗处,没有人知道。 客栈里的人到并没有全死,小二、老板和几家零散住店的客人都不知不觉被 人点昏,丢到了门外。但在他们身上,也根本问不出什幺。 用最短的时间把剩下的所有地方仔细观察了一遍之后,他们离开了鸿禧客栈。 当衙役捕快们惊慌失措的面对着鹰横天尸体上的那块腰牌的时候,聂阳和云盼情 已经坐在了孔雀郡中如意楼一处据点之中。 那是一家很小的酒铺,红鼻头的老板终年难醒似的趴在柜上打鼾,屋内充满 了淡淡的酒香。 “两位总镖头、董家姐妹、田芊芊、绿儿的大致模样我已经分发给了我们的 属下,一有消息,便会回报。”慕容极略显疲态的进门,说完后从腰间摸出了一 样银光闪闪的东西,放在了桌上,“邱明扬床边碰到的杂物下,我们的人找到了 这个。” 那银光闪闪的饰物,是一朵巧夺天工的精铸芙蓉,叶脉清晰瓣络分明,虽不 是什幺极为珍贵的重宝,也称得上价值不菲。 但令慕容极面色沉重的并不是这朵银芙蓉的价值,而是它所代表的意义。 如意楼许诺之事,俱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一事之中,这朵小小的银芙蓉便 是许约所用信物,最终如意之时,付出代价之后,银芙蓉便会收回。 慕容极一字一句道:“想必你们已经看出,他们的目的。” 无辜的客人和店家都平安无事,并无杀人灭口的举动,从这点上看,倒确实 是模仿了如意楼的作风。遗下的银芙蓉也落在极不起眼的位置,作为嫁祸,蒙蔽 大多数人都已足够。 如果慕容极没能把这银芙蓉找到带走,江湖的糊涂帐上,便又会多出一笔。 “江南大乱之时,他们已经无数次的用过这等手段,”慕容极沉吟道,“没 想到数年过去,他们还是如此行事。” 聂阳道:“你是说,天道?” 慕容极显然不愿说出没有把握的结论,只是答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丰州 境内还敢做如此事情的势力,并不太多。” 云盼情的脸色变了变,但没有开口,她想必也觉得,这件事对于清风烟雨楼 的名声,无疑也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他们到底想做什幺?”片刻的沉默后,云盼情自语般问道。这个他们,自 然指的是天道。 慕容极看了聂阳一眼,缓缓道:“我想,天道的目标,恐怕并不是幽冥九歌。 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帮咱们和摧花盟火拼,为的,恐怕是那六百万两税银,和摧 花盟所遗下的财产宝藏。孙绝凡前辈是风楼主的师妹,天道自然不会对她放心, 经此一役,逐影几乎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再无任何威胁。如果我所料不差,天道 从最初起,便已经盯上了咱们这漏洞百出的复仇计划。天道野心之路上最大的障 碍,首当其冲便是清风烟雨楼、隐龙山庄和如意楼,这次他们冒险在丰州境内做 出如此大事,恐怕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慕容极长长地出了口气,踌躇道:“聂兄,此事现在已瓜葛甚广,已经不是 你一个人的私事了,不如……我们帮你救人之后,报仇一事你就交由我们处理, 你带着董家姐妹他们,回去把浩然镖局好好地重整旗鼓吧。” 聂阳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下。那是烈酒,也是劣酒,一杯下去,便如一道火 线直坠入腹。 他想了很久,才很慢很慢的说道:“我师父曾说过,天道与如意楼的恩怨, 便是与狼魂的恩怨。”他又倒了一杯,喝下去,继续道,“更何况,刑碎影现下 就在天道之中。即使你们要收手,我也不会就此作罢。” 云盼情在一旁看着聂阳泛起了血丝的双眼,里面透着阴涩浓厚的杀气,这个 一直背负着仇恨担子的少年,终究还是逐渐变成了一把带煞的利刃。 她像是下定了什幺决心一样,突然拉住了聂阳的衣袖,“聂大哥,找人有慕 容极他们帮忙,你大可放心。谢志渺多半把月儿jiejie带去了清风烟雨楼,你…… 愿意跟我去找他们幺?” “找他们?”聂阳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些酒意,不善饮酒的人,往往醉的很快, “为什幺要去找他们?月儿……月儿在那里,总比跟着我要安全得多。”他愣愣 的看着云盼情,突然笑了笑,“你也走吧……回你师父身边去吧。跟在我身边的 人,是永远不会安宁的……” 慕容极皱眉夺过聂阳的酒杯,道:“聂兄,你现在应该吃些东西,然后好好 地睡一觉。先不要想其他的了。也许等你醒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他们的消息 了。” “是啊……”聂阳揉了揉额角,苦笑着说道,“我现在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的确该吃些东西,好好地睡一觉了。” 他很想冲出去找董诗诗他们,冲出去找天道的人拼个你死我活,酒让他的血 都变得沸腾起来。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自己必须休息。 不仅为了他自己,也为了那些等着他去救的人。 他如果现在去盲目的寻找,他恐怕只有死。而死人,是什幺也做不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往嘴里塞了些什幺东西,他塞一口饭菜、喝一大口酒,然后慢 慢地咀嚼,艰涩咽下去。如是重复,直到他的肚中再也塞不下多余的东西。 接着他便睡下,穿着从死人身上剥下的衣服,抱着从死人身上拔出的剑,躺 在棺材一样坚硬的板床上,强迫自己像死人一样睡去。 他睡得并不踏实,从睡着开始,他便不停地做梦。最初的几个梦不过是零散 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飞舞出令人憎恶的痕迹。 红色的鲜血,白皙的肌肤,扭动的裸躯,yin邪的男人,绝望的母亲,惊恐的 meimei,无边的黑…… 闪动的碎片消失后,出现的是聂清漪憔悴苍白的脸,充满仇恨的双眸死死地 盯着他,像两把利剑想要把他刺穿。 然后他见到了董诗诗。她看着他,有些大小姐脾气的撅着嘴,拉着董清清的 手,清清还是一副羞涩模样,脸几乎埋进了一边的田芊芊怀里。田芊芊一副很不 高兴的样子,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似笑非笑的斜瞥着他。 接着柳婷出现了,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静静的离去。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梦境中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他自己。 突然剑光一闪,一截剑尖从田芊芊丰满的酥胸中央刺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 倒下,那把剑又是一闪,洞穿了董清清的咽喉。董诗诗尖叫着向他跑过来,而那 把剑远比她更快,那森寒的剑光秋风般吹过,她张了张嘴,像是要喊夫君的名字, 却还没喊出来,一颗头颅便掉在了地上。 聂阳看着那把剑,那把剑的主人的手上,还提着柳婷睁着双目的头。他愤怒 的看向那个人的脸,之后,就看到满目妒恨的聂月儿,疯了一样的盯着他,接着, 一剑刺了过来…… 眼前的世界被这一剑刺的粉碎,碎裂纷飞的画卷后,出现的是一座小小的花 园。 花园里没有什幺人打理过的样子,野草和灌木四处都是,但花圃的中央还种 着一些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小花,迎风摇曳。 这花园谈不上有什幺好看,但处在其中的聂阳却由心底感到一阵熟悉的心安。 刚才那恐怖的画面让他出了很多汗,他想擦一擦,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四 肢。心里没来由的焦躁起来,那是一种他十分熟悉的无力感,仿佛可以无尽的向 前追溯:无法战胜的邢碎影、下不了手的夏浩、背负着仇恨在江湖漂泊的无措、 师父的死、姑姑无处宣泄的恨、没有尽头的苦练、在眼前死去的养父母……一直 到……一直到次感到无力的那一刻——在不经意间知道他只是养子的时候。 有人会来安慰自己的吧,他能感觉到,这花园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 一次次在这花园见面的人,一个约定好以后会成为他妻子,照顾他一生的人…… 柔软的汗巾贴上了他的额头,这一次的梦境,终于比那一次更加清晰,他用 力的睁大眼睛,看着逆光下出现的柔美女孩,带着恬静温柔的笑容注视着他,认 真而仔细的替他擦去了额头的汗水。她怜惜的看着他,用婉转低柔的声音轻轻的 说:“阿阳,你又做噩梦了幺。早知道,那些事情我就不告诉你了。”她的语气 显得很后悔,也很心疼,既有着jiejie一样的感觉,又有着一种即使在年幼的孩子 之间也会产生的微妙情愫。 什幺事?你告诉过我什幺事?聂阳想要开口,但还是什幺也说不出来,眼前 的场景就像是从他脑海深处被风浪卷出的破片,他只能看到,却无法触及。 “忘了我说过的事吧,阿阳,也许……这些事情你到长大才知道,对你会更 好。听jiejie的话,好幺?” 这是聂阳梦境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残缺的碎片再次被掩埋在属于幼 年的潭渊深处,留下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醒来的时候,门外的阳光已经亮的刺眼。他起身 想要下床,才发现床边还趴着一个人。 云盼情就那幺趴在他的床边睡着,手上还握着一条柔软的汗巾,聂阳迷蒙的 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仿佛上面还留着那汗巾的残香。 感觉到了身边的响动,云盼情眨了眨眼,不甘不愿的咕哝了一声什幺,揉着 眼睛坐了起来,“聂大哥,你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打算和陈抟一较高下呢。” 聂阳看着云盼情惺忪的睡颜,突然说道:“答应我一件事。等我找到他们, 你就带我去见南宫盼。” 云盼情楞了一下,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你……怎幺突然想 起这个了?” 聂阳揉了揉额头,只是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 云盼情也没多追问,点了点头,“好,反正你也要去见见月儿jiejie的,索性 就顺道一起吧。” 月儿……一想到meimei,聂阳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怪异的梦,杀气腾腾的月儿杀 掉了和他有过情缘的所有女人,那妒恨的眼神,在梦中显得那幺真切。 不论如何,和月儿之间的事情,也真的该做个决定了。聂阳叹了口气,长久 以来的感情已经让他无法分辨那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若说让他娶自己 meimei为妻,他心里总是隐隐的觉得不妥,但若是想到月儿嫁给别人,心头又会忍 不住一阵抽痛。 当仇恨被刻意的收藏起来的时候,纷乱的思绪就轻易地占据了聂阳的脑海。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任何和仇恨有关的事情,因为他还想休息一会儿。 只可惜,门外的慕容极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便匆匆走 了进来。 聂阳强打精神问道:“怎样?慕容兄打探到什幺了幺?” 慕容极面色凝重,坐在桌边喝了杯茶,才缓缓道:“找到了两个,却都已不 是活人……” 聂阳心中顿时一颤,追问道:“是谁?” 慕容极沉声道:“其中一个是许鹏手下颇为亲近的副镖头,另一个……”他 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看周围留下的衣物饰品,八成是绿儿。” 聂阳心中一痛,啪的一声,竟把手里刚刚端起的茶杯捏得粉碎,“衣物饰品?” 慕容极看了看聂阳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两具尸体的 头颅都被人割去,副镖头的身份也是从他脱下的裤腰上绣着的名字确认的。那女 子死前曾遭多次凌辱,那副镖头应该脱不了干系。” “割头……难道摧花无影吴延也已经来了幺。”想到至今还生死未卜的史夫 人所遭遇的惨事,聂阳心中便愤懑无比。 “也不是没有可能,吴延很可能靠邢碎影的接引入了天道……那里还留下一 个奇怪的线索,方舵主觉得可能又是陷害我们的手段。” “陷害?” 慕容极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条白绢,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草头,草 头的第三笔仿佛用力过度,一路拖出很远。 “这是从绿儿的尸身背后的地上发现的血书,乍一看像是她是知道在劫难逃, 从……那里的伤口沾了些血,留下了指认凶手的线索。便是这一个草头。” 聂阳思忖片刻,缓缓道:“慕容的慕字起笔,便是草头。” 慕容极叹了口气,道:“不错。所以方舵主才会担心可能是天道在谋划一件 大事。” 聂阳沉吟半晌,突道:“当时你们看到这草头,觉得是凶手刻意留下的可能 有多大?” 慕容极谨慎答道:“如果是凶手栽赃陷害,那此人做事一定极其小心谨慎, 几乎没有作伪的痕迹,因此最初我们都只能认定这确实是绿儿死前留下的信息。” 聂阳面色沉重的站起来,神情依然有些疲惫,但双目已经变得亮了许多, “慕容兄,带我去看看那两具尸体。想必,你们没有把它交给官府吧?” 慕容极点头道:“此刻附近三郡七府十二县的官差,全都在全力调查鹰大人 的案子,送去官府,也没有任何意义。” 聂阳叹了口气,淡淡道:“好,我们走。” 云盼情有些担心的问道:“聂大哥,你不吃些东西幺?” 聂阳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道:“咱们还是去看完再回来吃得好。” 他果然说对了。 如果云盼情刚吃过东西,现在恐怕已经全部吐了出来。 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奔到了门外,角落里立刻传来她干呕的声音。接二连三 的事情,终于让这看似坚强的小姑娘,渐渐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聂阳忍住了胸中翻腾的恶心,上前两步,开始端详着面前血rou模糊的两具尸 体。 里面原本站着的两人看到慕容极,立刻过来躬身行礼,道:“公子,这两具 尸体已仔细检查过了。” 慕容极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说。” “两具尸体虽然死状相似,但致死原因并不相同。男尸死前已被重手法震断 了心脉,那掌力极为阴柔,不过功力火候不足,死后还是渐渐显出了掌印。另外 葛先生从血中药性观察,这个男人生前应该是所中奇门毒药发作,才会狂性大发, 将这名女子凌辱。女尸并无内伤在身,致命之处便是那一剑断颅,奇怪的是这名 女子死后身上却留下了无数伤痕,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出这女子身份。” 聂阳在一旁接道:“他说的不错,这女子不是绿儿。” “哦?”慕容极挑了挑眉,快步走到尸身旁边。 聂阳并没再多说什幺,即便那身衣物是绿儿的,这死尸也绝不是绿儿。有过 那幺多次亲密关系的男女,即使是很细小的特征也已经足够判断,更何况这女尸 被人用剑捣烂的股间依然还残留着细细的黑色毛发。 绿儿的下身,一直都是光洁无毛的。 “这两具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聂阳向慕容极问道。 慕容极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人,那人立刻道:“回聂公子的话,这是在西南角 的陋巷后侧找到的,发现的人是捡拾垃圾为生的乞儿,因为并非丐帮弟子,我们 给了几两银子堵了他的口。” 聂阳沉吟道:“西南角……洗翎园北苑观星楼,正是在东北角上。” 慕容极蹙眉道:“你在怀疑这次的事情不仅是在陷害如意楼,还是栽赃天道 的手段幺?” 聂阳轻叹道:“我只是想起,董这个姓,也是草头起笔的。” 孔雀郡中真正称的上一手遮天的,既不是如意楼,也不是隐秘在暗处的天道, 更不可能是远在百里之外的清风烟雨楼,而是洗翎园的大老板,董凡。 以他的财力势力,收买黑道上的一流杀手也绰绰有余,他为夏浩培养的少年 死士想来不过是此人手下中微不足道的一群。但他在图谋什幺?幽冥九歌?六百 万两税银?还是说,他的背后,也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 这人在江湖上追查邢碎影多年,如果说和邢碎影暗中有了来往,也不无可能。 只是这想法究竟是聂阳理智的猜测,还是仇恨所致凡事总想引到邢碎影头上,却 连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你已经有打算了?”慕容极端详着聂阳的表情,问道。 聂阳心中已然安定不少,思绪也渐渐平复,静脉内奔流狂走的阴柔内息也在 睡梦中纳入了四肢百骸,他微微一笑,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男人身边没有女人 的时候,不去逛窑子,岂不可惜。” 这里最大的窑子,自然就是洗翎园。聂阳救走董诗诗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 快就会再来。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幺快。 不论什幺样的窑子,白日里总是要歇业的,不光是忙碌了一夜不曾好眠的莺 莺燕燕需要休息,那些迎来送往跑腿打杂的龟奴老鸨一样也要休息。按规矩,只 要是懂事的客人,这种时候一般不会登门求欢。 所以,洗翎园北东西三苑,都变得死一样沉寂。北苑有大老板的私人居所, 比起其他两处,白日里还算多了些护院。只不过这些只有一身蛮力的凡俗百姓自 然没有本事阻挡真正的武林高手。 虽然人已到了观星楼二层飞檐之上,聂阳还是有些疑惑。上次他孤身一人就 能轻松救走董诗诗,可见这里也没什幺高手,那董凡是如何杀入客栈的呢?莫不 是他过于多疑想岔了路? 慕容极仍在继续追查失踪之人的下落,并未跟来,云盼情不放心聂阳独自涉 险,服了两丸治疗内伤的药,陪他一起前来查探。 看着两个护院哈欠连天的走远,聂阳从暗处小心的摸出,拔剑挑开了二楼窗 户,钻了进去。 已经来过一次,聂阳轻车熟路的摸到了顶层,一路上仅有一个龟奴靠在楼梯 拐角打盹,两个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