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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明姝 第9节

    温然点头,她明白沈盈的意思:“这名为劫财,怕是存了报复的心思。”

    秦夫人不会看不明白,所以才想要将那人赶快揪出来,给自己儿子出气。

    “他行事不正,许是先前招惹了哪路神仙,这才被人狠狠教训了一番,说到底也是他该!”

    沈家大姑娘对外一向温柔可亲,但前提是不招惹到她的亲人好友,像是秦少洲这等欲行不轨之事的浪荡子,她可没有半点同情心。

    温然自也不是关心秦少洲的死活,“不管怎么说,那伙劫匪毕竟没被寻到。你今日早些回去,记得一点要走官道,莫要在途中停留。”

    沈盈听她如此关心,笑盈盈回她:“我的好阿然,你就放心吧。今日我大哥休沐,我让他陪我一道来的。这还没到午时,你便急着赶我走,我可是要生气的。”说着生气,面上不见一点气恼,反带着些许宠溺。

    温然比她小半岁,沈盈一向爱把她当成meimei看,meimei当然是要宠着护着。

    当然除了最开始相识的时候,温然被沈盈哄着喊过几声jiejie,相熟之后却是不肯认那半岁之差了。

    “阿盈,你输了。”

    温然落下最后一子,沈盈看向棋局,她早知这结果,一边把黑子放进棋罐中,一边叹气道:“我是不可能赢过你了,也不知你是跟谁学得下棋,每每看着温吞无害,最后都把我杀得片甲不留。你这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知你那位师父如今还赢不赢得过你?”

    “那你下次明说,我一定让你赢。”温然笑着回她,却是避开了师父这个话题。

    沈盈见她眉眼舒朗,想她应该没受秦少洲那厮的影响,只是小姑娘着一身浅青色的春衫,在这灿烂的春日里显得实在素淡了些。

    若非齐家退婚,阿然又何必躲到这寺中来寻清闲?

    这些个男子,承诺时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满嘴谎话一点也不可信。

    “这外面春光正好,你也别待在屋中看书了,陪我出去走走。”沈盈说着上前来拉温然。

    温然这些日子也不太出去,前几日阴雨连绵也便罢了,今日却是好阳光,和风丽日,春意正浓。

    有沈盈相伴,也不用担心会遇上什么意外,温然没做推辞,与沈盈一道往后山去。

    后山那片桃林开得正盛,花瓣风吹如雨落,两个姑娘家一面说着话一面往里走,及至快要走到林中的一处凉亭时,桃花掩映间,温然似乎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本还不确定,再上前几步,便听见沈垣的声音在凉亭中响起:“陆彦,这花如此美你不赏,偏要在这里下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美景相衬,更得意趣。”

    “你是得意趣了,我一输再输,可是连赏景的心思都没了。”

    是陆彦。

    他似乎总能出现在她最预想不到的地方,明明她每次都觉得和他不会再轻易遇见了。

    温然转头看向沈盈,眼中有询问之意。

    沈盈弯起眉眼笑了笑:“这里的桃花实在太美,我大哥又难得休沐,所以邀好友一同来赏花,正如你我。”

    这话说得,谁信?

    温然也没追问下去,她们已经走到近前,沈垣那边说着就看到她们两个姑娘的身影,状似无意道:“呦,今日还真是巧,那边好像是温大姑娘。”

    陆彦其实已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这些日子需去寺中后山的温泉尝试祛寒疾,偶尔也会去书阁中坐上一坐。

    不过小姑娘一朝被蛇咬数日不敢出,他竟是一次也没遇上。

    今日沈垣这是……

    陆彦仿佛刚才回过神,他顺着沈垣所指的方向看去,最近的一棵桃树下,姿容清丽的少女正驻足立在那处,似乎在犹豫着过不过来。

    沈垣这么一声提醒,她再没躲避的可能,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浅浅笑了一下。

    陆彦心知是因为上次帮她取回玉佩,所以她今日见他不像之前在书阁中那么尴尬。

    看来他无意间得到了阿然的些许好感。

    陆彦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不动声色。

    温然近前行礼:“沈公子,陆公子。”

    陆彦放下白子,起身还礼,两人之间客气有礼,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相识的模样。

    沈盈和沈垣对视一眼,沈盈最先看向那盘未下完的棋:“大哥是在与陆公子下棋吗?大哥这是要输了?”

    沈盈不怕在外面下了哥哥的面子,沈垣自也不介意,一个眼神,他便知道meimei想做什么,摇头叹气道:“我是赢不过这位陆公子了,好好的景不赏,尽是来坏人心情,要是让他输上一局才好。”

    这气叹着叹着,沈垣看到温然,像是突然想起似的,道:“对了,我听小妹说,温姑娘似乎也极擅下棋,不如你与陆公子比上一比,说不得我今日就能看到他陆彦输一次了。温姑娘若能赢,我之后定给温姑娘送上谢礼。”

    沈垣像是无心之言,只是这兄妹俩心思并没有遮掩得很好。

    温然了解沈盈,想她是从沈垣那里听说了些什么,生出了误会,正打算推拒一番。

    她刚要开口,陆彦看向她道:“早先听沈兄提过,温姑娘也曾赢过沈兄。若温姑娘不嫌弃,陆某也想与温姑娘对弈一局。”

    这原本是沈垣的有心撮合,但他陆彦一开口,那意思就不同了。

    陆公子神色温和,谦谦君子没有半点强迫人的意思。

    但他偏偏提了一句,温然和沈垣对弈过的事,如此和他下一局也显得不是什么特殊之事了。

    温然心知再推拒反而有些不合适,倒不如坦然和他对弈一局,“如此,还请陆公子多多指教。”

    “不敢说指教,多谢温姑娘。”

    二人客气有礼一番,便坐到石桌的对面,温然执白子,陆彦执黑子。

    两人对弈皆是声色不动,只有棋盘上的黑子白子相互毫不留情地绞杀,落子之时看似淡然,实则皆是杀招。

    沈盈看到最后,莫名觉得这两人棋风相似。

    以往温然和她对弈,一开始都不会特别暴露锋芒,但今日许是遇到真正强劲的对手,她才彻底显露实力。

    这一盘棋凶险,却与这两人面上的云淡风轻甚是不相符合。

    沈盈在一旁看着,渐渐发觉二人不止棋风相似。

    这两人下棋时的神情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都是那种从容闲适看不出一点端倪的镇静;再说两人思索时的动作,都是左手拇指无意识地轻轻点按食指……

    不对啊,这两人明明不相熟,为何总会给人一种奇怪的相似感?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温然专心下棋,不知好友脑中都快演绎出一番大戏来。

    这局棋下得不易,到最后她需凝聚全部心神在棋局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陆彦曾抬头看过她几次,次次都仿若随意一瞥,并不会让人多想。

    当然在已经多想的沈盈眼中,这几眼意味便又显得不同起来。

    直到最后,温然放下白子,她眉眼间浮上盈盈笑意,似是快意又似是放松,她抬头看向陆彦,柔声问道:“陆公子,还要继续吗?”

    棋盘上黑子再无反扑之力,输赢已分。

    陆彦放下黑子,他将小姑娘真心实意的笑容尽数览收眼底,也回她一笑道:“陆某甘拜下风。”

    公子面如冠玉,眸如漆星,气质清贵华然,如此明显的一笑,若清风朗月般舒然,又似灿阳热烈,惊艳最初。

    温然对上这样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

    恍惚中,她似乎也见过有人对她这么笑着,她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后来沈盈终于明白,相似感=夫妻相

    第9章

    春风入林,纷繁花海如雨落,烟粉色的桃花被清风卷着飞向天际,桃花的淡雅清香与那道若有若无的冷香在四周浮动。

    温然与陆彦并肩而行。

    沈盈和沈垣走在前面说着话,像是不经意间把两人遗落在后面。

    温然走得不快,她心知刚才盯着陆彦失神,有些失态。

    只是她心中亦有困惑,这不是第一次了,她见陆彦不过四面,但是每一次她都会在某个瞬间生出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好像她曾在某处见过他,曾在何处与他对过话。

    更别说,刚刚凉亭对弈完,沈盈在她耳边说的话。

    “阿然,你先前和陆公子认识吗?你知不知道,刚刚你们俩对弈时的神情,还有思索时的小动作简直一模一样,甚至陆彦还看了你好几次。你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最好如实招来。”

    沈盈断不会胡乱言说,刚刚她全神凝聚在棋局上,也没有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如今想来,她和陆彦的棋风甚为相似,也是因此她这局棋赢得颇为艰难。

    可是她要怎么说?

    难道要直接问陆彦,你我先前是不是相识?我见你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也太像登徒子的调戏之言了。

    温然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孰不知陆彦早看出她的心思,她特意慢下几步与他并肩而行,明显是有话要说。

    “温姑娘。”陆彦开口。

    温然脚下一顿,她转身看向陆彦,浅褐色的瞳眸中露出困惑。

    “陆公子,何事?”

    陆彦被她如此直白地看着,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庞猝不及防撞进他眼中,他有一瞬间的怔然,又很快不着痕迹地错开目光,目光垂落在她腰间的青白玉佩上。

    “上次见姑娘分外重视腰间这枚玉佩,不知是不是家中长辈所赠?陆某近来也想寻上这样一块青白玉,打磨雕刻后赠与先生,故此冒昧一问。”

    陆彦口中的先生自然是那位德高望重的陆老先生。

    他这话妥帖,温然也没有多做他想。

    她垂眸看向腰间的玉佩,指尖习惯性地抚摸上面的梨花纹路,摇了摇头:“我怕是不能帮陆公子,这枚玉佩并非家中长辈所赠,我也不知这玉能从何处得来。”

    “那是否能帮我问问送玉之人?”陆彦接着试探。

    温然眸中闪过瞬间的茫然,她握着那枚玉佩,声音很低地道:“送玉之人是谁……我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所以她根本没有认出他。

    若如此,那日在殿中她为何要回眸?难道只是巧合?

    陆彦已经开口试探,断没有将话题断在这里的道理,他状似无意问道:“温姑娘此话何意?”

    温然心想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解释道:“我少时曾高烧过两日,醒来后便有些记不清从前的事,只是隐约记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礼物,至于他是谁,长什么模样,在何处赠与我这枚玉佩,我却是很难想起来了。”

    当然她会高烧至影响记忆,也并非是一场意外。

    当年她初至京都,父亲对她百般补偿,她那时年少,心底还是渴望亲情。她忐忑又欣喜地收下父亲对她的关爱与疼惜,却不知那些特殊对待极易引起府中其他人的不满。

    等到父亲觉得他的补偿足够多之后,他便不再时常探望她这个女儿,渐渐把她遗忘在春雪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