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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露出了一个什么东西,薛棠走近了些,才发现土壤里居然埋着一根两指长的小小白玉碑,掩映在绿叶中,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萤光。“你还记得吗?”薛棠察觉到他声音有点低落,但自己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遂道:“不记得。”蔺湛盯着她:“你刚来的时候,父皇怕你住不惯,去西苑给你挑了只白兔。”薛棠记起来了。彼时她方历经了丧父之痛,哥哥又去北庭打仗了,似乎整个长安只剩她一人,格外寂寞,皇帝便挑了只兔子陪她玩。小薛棠把兔子养得肥肥胖胖的,天天跟它说话,走到哪都抱在怀里,直到一日兔子忽然不见了。薛棠抑郁了好一阵,仿佛走了一个无比重要的朋友,为此还大病了一场。蔺湛淡淡道:“当时我养了条灵缇,某一日发现它在草丛里啃着一只兔子。”“……殿下,那些事都过去了。”薛棠擦了擦被夜风吹得发涩的眼眶,也没指望他道歉,只是见那白玉碑刻着几个小字,又是放置在这种地方,心底有了个猜想,笑问:“殿下也觉得那兔子可怜,所以给它做了块小墓碑吗?”“不。”蔺湛道:“这是给我那灵缇的。”“……”薛棠无话可说了。蔺湛云淡风轻地说着:“它跟着我去狩猎的时候,被一条狼咬死了。”他的语气听上去居然有些多愁善感……薛棠揉了揉冰冷的耳垂,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而且将一条狗的尸体埋在祠堂前的土壤下,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出的,放在蔺湛身上更是有些匪夷所思,也不知此事皇帝知道会作何感想。薛棠不知为何想起了贞顺皇后,这个温柔的女人虽然只照顾了她短短一年,却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她走进屋,给贞顺皇后上了一炷香,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双似乎总是蕴含着无限忧愁的翦水秋瞳,眼尾微微上翘,她偷偷侧目看了眼蔺湛,发现他确实和他这位母亲长得很像。蔺湛纹丝不动地站在一旁,幽黑的眼中风平浪静,似乎感受到薛棠在看自己,忽地回眸,“看什么?”薛棠道:“我想到了贞顺皇后。”蔺湛目光一暗,薛棠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时候提起他亡亲,只说了声:“贞顺皇后贤良淑德,待我也很好。”“贤良淑德?”蔺湛眼眸盯着前方,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带着讽意的笑:“和母后比又怎样?”薛棠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母后”是指崔皇后。虽然薛棠对崔皇后没有好感,但也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来,便道:“贞顺皇后是真正待我好的人。”这回蔺湛收起笑,只淡淡“嗯”了声。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在静谧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薛棠本就有些怕这个阴森森的地方,脚下蠢蠢欲动地要逃。蔺湛看了她一眼,拉着她躲到了六椀菱花槅扇门后,透过菱花罅隙往外看。原来只是一群提着宫灯的巡夜侍卫经过,很快便走了。“我还在这,你怕什么?”蔺湛一手扶着门,挺拔的身姿挡住了一大片月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拢了进去。薛棠骤然觉得今晚自己怎么总是处于弱势的地位,便伸出一指推了推他的肩膀,提醒道:“殿下,我没有怕,只是咱们在这边讲话不大好,还是回去吧。”“怎么不好了?”蔺湛感到她的手指戳在自己肩上没一点力道,反而像在挠痒,不禁一笑,“难道你下午去城门口依依惜别,就是好的了?”薛棠浑身一僵,而蔺湛好似也察觉到什么,闭口不再说下去。好半晌,薛棠才问:“殿下怎么知道,今日下去我出了宫?”她为了避人耳目,让宜春阁上上下下都统一口径,如若有人找她,便说她身体不适休息了。但蔺湛知道了,那下午看到的背影确实是荣铨了……他去西市干什么?这回轮到薛棠盯着蔺湛看,但蔺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推开门准备走出去,“年纪小,心窍倒挺多的,我办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不行吗?”薛棠将信将疑地,正想跟上,忽然又被他捏着肩扯了回来,嘴里“嘶”了一声,一声痛呼也消匿在他陡然压上的掌心里。“怀宁,殿下,你们在这里吗?”薛棠有些惊讶地和蔺湛对视了一眼。蔺湛四下扫了眼,朝暗处招了招手,不待薛棠看清,雪白的灵缇犬已经蹭到了他脚下,它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方才薛棠一直在和蔺湛讲话,居然没察觉。蔺湛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脖子,嘴角露出一抹带了些恶意的笑,在它臀上一拍,灵缇不愧是善解人意的灵犬,训练有素地扑了出去。那厢崔琉正提着裙角四下搜寻两人的身影。她方才在席上见着蔺湛与薛棠前后离开,不禁有些怀疑,也离了席,问到东宫一个巡夜的小内监,说看到太子带着怀宁县主到了明堂附近。她心里立时酸了起来,发现自上回蔺湛救了她一次后,居然好像和她亲近了起来。“殿下……”她喊了一声,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一回头,一只雪白的狗爪子挠了过来,吓得她拔腿就跑。“救命哪——呜呜——救命哪!”薛棠想起来,崔琉怕狗。蔺湛道:“这是不识抬举者的下场。”“……”薛棠突然觉得跟他一比,可恶的崔琉也没那么可恶,反而有些可怜了,她垂下眼眼,小声嘀咕:“这样说,我们都是不识抬举者,郑公子是最无辜的。”蔺湛耳力很好,捕捉到了“郑”这个字眼,眯起眼:“你说什么?”薛棠慌忙摇头,“殿下,咱们走了吧?”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开口说话的时候,手心好像被蹭到了一片柔软的东西,蔺湛很轻易就想到了海棠的花瓣,那么柔软的东西,甚至怕会被掌心磨破。他倏地收回手,目光触及她在月光下仍显得娇嫩昳丽的唇瓣,蹙起眉,“是得走了。”他说着已经转过身,薛棠却觉鬓发一痛,好似有手在扯着她的头发,原来是她方才一直靠着门,头上一支累丝双鸾衔果步摇卡在了门缝里。她拽着步摇的末端,用力扯了扯。门外蔺湛的声音传来,“磨蹭什么?今晚把你关在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