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重逢(捉jian/狠狠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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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韩非有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正被人抱着,似乎要前去什么地方,那怀抱很稳当,也很温暖,他虽然从睡梦中转醒,头脑却还昏沉着,眼皮更是沉得像是灌了铅,朦胧间仿佛随时要再次昏睡过去。 正半梦半醒间,那人的脚步忽而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阵水声传入了耳畔。 是了,韩非迷糊地想着,那个比他还年长上不少的卫庄说了,之后会帮他清理体内的东西…… 韩非这么想着,不自觉地朝对方怀里靠了靠,就要放任自己再次睡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而响起:“你醒了?” 韩非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声音有哪里不太对劲,可细想时脑袋里却又仿佛一团浆糊,他艰难地强迫自己睁开眼,明亮的光线瞬间刺入他的视野。 屋外的天光原来已经大亮,韩非皱着眉伸手挡了挡,没想到他一觉居然睡了那么久,试图回忆先前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昨夜与卫庄行欢时的场景。 那个年近不惑的卫庄的五官似乎比当年更加凌厉,可看他的眼神却很温柔,又仿佛怀着无限遗憾与伤感,韩非如同被那望穿秋水的眼睛蛊惑一般,那时居然还管人叫“哥哥”。 想到这里,韩非又有些赧然,阖上眼顺势往对方的怀里蹭了蹭,应道:“恩……” 对方莫约是看韩非依稀还在梦里,听了他这一句后便没再出声,韩非被昨晚的情事磨得快要散架,眼下整个身子都还是软的,依稀想起昨夜卫庄说要带他去小圣贤庄见子房,梦呓般喃喃道:“对了,我们今天……” 他顿了一下,忽想起那时卫庄还提到了小圣贤庄内培育的双色莲,没想到这个年长的卫庄看起来虽然那么严肃,心下却还惦记这些,这般心细体贴,叫人如何不喜欢? 韩非不由偎在对方怀里笑着把话接了下去:“什么时候过去看莲花?” “……莲花?”身畔之人吸了口气,声音冷得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你这些天究竟去了哪里,韩非?” 韩非愣了一下,为对方咬牙切齿般的语气,还有什么叫“这些天”…… 突然间,他猛地回过神来,先前浓郁的困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韩非再次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血丝遍布的灰眼睛—— 这双眼比他昨夜所见的更为年轻,却也更加憔悴,眼睛下方是深重的眼圈,韩非的心跳倏尔变得剧烈,他好像还从未见过卫庄,这个曾同他生死与共的年轻剑客,有过这样疲惫的神色。 韩非的目光闪动:“卫庄……兄。” 他又回来了,回到了自己本应在的时空。 卫庄将人在浴池边的台上放了下来,韩非身上那块浴巾滑落,露出了胸前一片斑斑的吻痕,两边的乳首显然是被人yin玩过,到现在都还未消肿。 卫庄阴沉着脸盯着韩非身上的痕迹,今早他刚出门时,怀中突然一阵烫意,他伸手探去,那枚用布包裹的逆鳞碎片竟微微颤动了起来。 卫庄心下一惊,也不顾栓上才牵出的马匹,就这么飞身赶往了九公子的府邸,直到踏入厢室的那一刻,卫庄才意识到自己握着残片的右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离韩非的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这期间的韩国朝野可谓暗流汹涌。 首先是作为秦国使臣的李斯对上任秦使横死韩地一事大做文章,竟逼得了韩王以赔款割地的方式请罪。而后新郑城中突然出现了大量秦国杀手团罗网的成员,这批人显然是冲着嬴政而来;嬴政此行想要寻访的九公子离奇失踪,自然也就没有在韩国久留的理由,便于李斯施压成功的当日,在盖聂的护送下暗中返回了故国。 而这危机四伏的十日之中,卫庄最担心的却并非韩国的旦夕存亡,而是他不知所踪的恋人。卫庄看着韩非的眼睛,又想起了两人再见的那一刻: 韩非正闭着眼躺在榻上,呼吸很平静,似乎只是睡着了,卫庄没将人贸然惊醒,远远看见对方身上穿的还是失踪那日所披的紫袍,心下又有些诧异,才走近了几步,入目的便是韩非浑身上下醒目的红痕。 卫庄一咬牙,指甲不知何时已深深陷入rou里,那时他见韩非这副模样,心里首先泛起的居然是心疼,只当韩非是受了什么人胁迫。最近王都内势力纷纭,除了夜幕,还有居心叵测的百越异族和虎视眈眈的秦国杀手,韩非又不会武功,指不定被带到何处受人欺辱。 这么一来,卫庄便连重逢的欣喜与委屈也顾不上,连忙叫府里的下人往浴池里备了水,想要替人好好清理一番,至少先换去韩非身上这件皱得不成样子的外袍。 待卫庄褪去韩非的衣物,将人打横抱起,惊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动作流淌下来,沾在他的身上。卫庄心中一惊,伸手探去,在韩非的股缝间摸到一片湿意。 掌心里的粘稠的液体不是别的,正是男人的阳精。 卫庄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将韩非体内的东西先粗粗排了出来,这时候他想到的首先还是韩非的脸面,又唯恐他向来自矜的恋人醒来后因这十天里发生一切而感到痛苦,甚至思索过届时他该做些什么来减轻韩非的负担。 然而,现实却狠狠抽了卫庄一耳光——韩非此刻不但显得对实施侵犯的那位十分亲近,甚至在半梦半醒间念叨的还是什么时候同人一道赏花。 在从前的日子里,韩非甚至没有主动邀请过他出游观花。 卫庄眼里有痛色一闪,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状,所以这些天里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压抑着心焦满城寻人的他又算什么,一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韩非看着卫庄沉郁的脸色,嘴唇动了动,本能地想要解释,可解释什么,总不能对卫庄说我其实去了趟未来,还在那同十年后的你同赴巫山看了场绵绵的春雨吧。 韩非太知道他的恋人心高气傲,对待感情更是容不下半颗沙子,这番堪比糊弄的话出口,想来只会是雪上加霜。 卫庄见韩非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心的褶皱更深,两边的眉头几乎挤到了一起,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完整的问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卫庄想,要是韩非确实是被逼无奈,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前去将所有知情人抹杀,决不让此事在世间留下半点痕迹;可要是韩非是自愿的…… 卫庄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五脏六腑好像在这一刻绞到了一起,这个念头只是一起,就如同野火般叫嚣着快要将他吞没,为什么,卫庄失神地想着,他们两人从前明明那般要好,什么事都能彼此商量,也不用担心对方的误会或是中伤。 他还记得韩非失踪的前夜,两人在马车里紧紧相拥着,车窗外忽而强光一闪,各色烟花如锦簇的花团般当空炸开,韩非却全然不顾那漫天炫目的火树银花,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只望着他,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样被人关注与需要的感觉太好,卫庄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他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纵然嘴上不说,卫庄始终打心底觉得韩非是他无可挑剔的恋人,知己。 要是韩非还把他的爱还分给别人,卫庄近乎绝望地想,那他……似乎也再没有了出现在这公子府中的理由。 韩非看到卫庄眼里的悲伤与痛楚,一时简直连呼吸也不能够,心肝仿佛被人横割了一刀,涓涓淌出鲜血来,韩非哪里忍心让卫庄这般模样,连忙朝人讨好地笑了,伸出手想握住卫庄的,却被对方一下避开。 “我去了桑海。”韩非拢了拢落空的手指,最后如实道。 卫庄没想到韩非竟然出了王都,不,该说是出了韩国,他皱了一下眉头,若是那齐鲁之地的桑海城,离新郑单程也得近十日,何况往返,疑道:“是儒家小圣贤庄所在的桑海城?” 【5.2】 韩非点了点头:“对,在那里,我还遇上了一个人。” 卫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倘若韩非真去了东海之滨的桑海城,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返回,可就算韩非想欺瞒他,实在无需在这件事上撒谎,压着心中翻腾的焦灼道:“什么人?” “这个人……”韩非顿了一下,踌躇道,“你想听我说真话吗?” 卫庄皱着眉头,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好预感,而这个即将到来的答案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他有时想要早点来个“痛快”,有时又希望这个答案永远不要到来,喉结滚了滚:“当然。” 韩非觑着他的神色,尽可能平静地说:“这个人就是未来的你。” 卫庄:“……” 他看着韩非的眼睛,试图从那里头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他失败了。 这就是韩非给出的答案,他给了对方时间,可韩非却丝毫没有要把这话收回去重讲的意思。卫庄心头那股燎原似的大火不知何时消减下去,熄灭后徒留下一地漆黑的焦炭,他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如扇般于眸心投下浓影。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告诉我了。”卫庄说,“这件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清理过后,也早些歇息吧。” 他平平无奇地说完这么一句,好像再不堪重负般,转身便欲离去,韩非心中一急,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想抓卫庄的手,脱口道:“等等!” 卫庄的步子止住了,却没有回头看他。 韩非最后到底没有握上卫庄的手,指尖扯住人袖口一点衣料,随即又松开,干笑了一下,低声道:“你都不问问我,未来的你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卫庄的余光眼看着韩非松开的手,垂在一侧的手指忽而收紧了,要是此刻有人被他卡着喉,大约早已经被掐得断气。 卫庄真的想不明白,以韩非如簧的口舌,难道还编造不出一个像样又好听的借口吗? 韩非明知道自己的心就牵挂在他身上,明明韩非无论说点什么,只要承认心里也还系着他,这些天的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卫庄就都会选择相信——敝帚尚且自珍,何况他从来拿眼前的这个男人当宝贝,连在同师哥谈论两国政务的信中都忍不住拿出来夸耀一番。 但凡韩非这么说了,此刻他心里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心疼,卫庄苦涩地想着,不久前他刚看见韩非身上那些醒目的痕迹时,就已经想好了等韩非一会醒来,他绝不会主动追问这其中的细节,只会替爱人细细清理身体。倘若韩非要他抹去事情的主使,那自然再好不过,就是不提,他也会暗中追查并将人处理。 可韩非偏偏没有,不但没有,甚至还拿这样蹩脚的借口来搪塞他。 “你这样说,我并不会高兴。”卫庄说。他忍不住又去想韩非为什么不同他讲实话,难道是因为怕他怪罪?可只要韩非并非自愿,他又怎么可能在恋人受伤时去出言伤害? 韩非:“我说的就是实话,卫庄兄——” 时隔多日再听到这个称呼,卫庄心中一阵钝痛,皱眉截口道:“够了。” 韩非看了卫庄片刻,想起卫庄浓重的眼袋,没想到一晚过去,卫庄竟急成了这样,不是滋味地说:“……也好,那你也早些休息。” 卫庄紧绷着唇立在原地,一瞬间,眼眶竟泛起了一层薄红,他极力克制着,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两人昔日相处的画面。 最初时,他常常故作姿态,卫庄自己也知道他在任性,或是摔韩非珍藏的酒樽,或是挑恋人莫须有的毛病,可韩非却总是让着他,非但从不生气较真,还总是反过来眉眼弯弯地朝他笑,说些有趣的奇闻轶事逗他开心。 卫庄清楚自己的个性并不讨喜,可这么多年下来他也不愿改变,他深知天下统共也没几个人能做到韩非待他这般,更何况韩非身怀逸才,还与他聊得投机,两人在一起时气氛轻松融洽,叫卫庄觉得满足又珍惜。 在几番或明或暗的试探过后,卫庄答应了加入流沙,这以后不论韩非要他做什么看似荒唐的事,他都竭力以赴。 卫庄还记得那个静谧的晚上,如水的月色温柔地照耀在两人身上,韩非微醺着依在他肩头,间或带着鼻音哼唱出两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君心似我心。 卫庄注视着靠在他肩头的知心人,心中满是柔情,两个男子固然没有成亲一说,可他却也想要给韩非他能给到的一切。 也正因如此,那时盖聂来到韩国,卫庄第一时间就想要将韩非带到对方的面前。他这是等不及想向亲人般的师哥介绍,这个男人,将会是陪伴他走过此生的挚爱。 然而这一次,韩非整整失踪了十天,终于回来却连一句抱歉也没有,甚至没问问他这十天里是怎么过的,难道韩非会想象不到这期间他该有多么担心与忧虑吗? 若论这背后的原因,大约就是对方已经不再在意。 卫庄的视野突然有些模糊,一颗心好像被人拍碎了后揉弄在一起,他在下山前就听说过人心易变,却从未想过这件事有朝一日竟也会发生在他认定的爱人身上,一时哽得连话也说不上来。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公子府中再待下去,可一想到或许今后他都不会再踏入这里,这个他曾夜夜造访的地方,便又无比渴望能再待上一会。 哪怕就一会,就当是……告别。 韩非望着卫庄的背影,那模样离奇地与他所见的年长的卫庄重叠在一起,忽而一阵揪心般的痛楚,突然上前猛地从背后拥住了卫庄。 卫庄心头一惊,却没有避开,韩非把头抵在卫庄的颈侧,低声说:“我错了……卫庄兄。” 他说这句话时,卫庄颈间忽而一阵湿意,卫庄知道那是什么,也不转过头去看,只硬梆梆地说:“怎么错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带着咸湿气息的吻,韩非轻轻蹭了蹭卫庄的鼻尖:“我好想你。“ 卫庄知道韩非答非所问,可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面对这样昭然的搪塞,卫庄此刻却只想顺着韩非递出的台阶而下。 “浴池里的水都要冷了。”卫庄垂下了眼,轻声说。 韩非听他这么一句,就知道卫庄眼下不准备再追究刚才的事,又亲了亲卫庄的脸颊,示好道:“你同我一起洗,就不冷了。” 这话说得暧昧,等同于邀请,卫庄有些茫然地想,原来面对韩非,他竟然这样没有原则,叹了口气说:“下次别再这样了。” 韩非有些拿不准卫庄说的究竟是下次别再说那样异想天开般的理由,还是别再这样用一个吻来回避问题,只是他到未来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若是两人易而处之,恐怕他自己也不会尽信,笑着复又吻上去:“这回都是我不好,你想我补偿什么,我都答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卫庄想要的并不是什么补偿,方才的话就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只希望韩非今后不要再和他以外的人发生关系了,就算真的受迫,至少也让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眼前的男人却总是这样,拿自己对他的爱当砝码,一而再地企图用哄小孩的方式将他糊弄过去。 “这可是你说的。”卫庄注视着韩非的眼睛说。 韩非被他那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他想要补偿的心是真的,只是自己的身体,到底他自己最清楚,前一晚他刚跟那个年近不惑的卫庄荒唐了不知几回,要是眼下再来上几轮,只怕到时候后边受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卫庄兄可是想到什么了?”韩非定了定神,语气轻松地问,他刚才已说过错话,纵然那是事实,可伤害无疑已经造成,韩非下了决心,倘若卫庄现在就想要他,他不会推拒。 他不愿再伤一次卫庄的心了。